二人正敘心事,隻見屏風後走出一個官員來,打扮的風流,十分俊俏,隻有三十多歲。賬著片玉巾,粉底皂靴,月白羅衣,抓金扇而出,笑嘻嘻道:「多謝二位姑娘到此,小生候的久了。」上前挽著手往房裏讓。桂姐又喜又羞,才待細問,隻見梅玉道:「這是金二官人府裏一位相公,和我往來熟了,我因姐姐房裏孤單,使他這裏尋下房兒,就此成其夫婦,免了你日夜憂煎出病來。」於是穿月白衣的一手接著梅玉,一手拖住金桂姐,不由分說抱入房中。隻見燈燭光熒,異香馥鬱,三人在一張大床上放下帳來,各盡於飛之樂,美不可言。直至四更,雞叫一聲,梅玉推醒金桂道:「趁著夜裏,送你回去罷。以後每夜在這裏等你,再不可失信了。」金桂姐但覺腰酥力怯,蓮步難移,細轉花影,涼沾曉露,官兒送至園門,梅玉扶換著走至窗外,悄悄進來,見母親睡熟在床上,還不曾醒,門兒依舊牢關,輕輕的上床睡了,好不快活,到了天明,母親起來燒水洗麵,金桂姐曉夢方濃,隻覺春心似醉,軟癱了一般,心裏還叫著「知趣哥哥」,合眼不能睜開。直睡至辰後,母親叫起梳頭,隻推是一時頭暈,懶待起來,母親那知其故。如此,每夜三更便有梅玉來叫去頑耍,天明回來,門窗俱不響聲,心中好不疑惑。白日裏想道:「我今夜好歹問梅玉個明白,他這個人兒是那裏湊來的,恰好是我們二人的丈夫。他因何終夜在外,全不回家。敢是這人拐騙出他來,又來騙我不成?」待和母親說知,恐怕革絕了這一場趣事,就不好見他了。等到天晚,母親睡了。夜至三更,窗外淒淒刷刷走的小腳兒響,依舊隔窗叫:「桂姐快來,今夜又有好事了。」不知不覺又走到窗外,梅玉姐和他挽著手兒向花園裏去了。隻見前日這個人兒,白石幾上把金盞、銀瓶、玉杯、牙管擺在月下,一架葡萄架底,許多美人列坐。四個小優兒箏琴笛管,這個人一手摟過二女,在石幾邊坐下,一遞一口吃酒。一齊唱起:【北粉蝶兒】生鶴駕鸞軒,早備下鶴駕鸞軒。猛追思,翡翠軒葡萄家宴,邀幾個翠館紅鴛,隔天風吹笑語,還是故家庭院。搖曳著翠袖細細,笑踏破行雲一片。
【南泣顏回】且寶鼎蒸沉煙,一樹紅榴光艷。香羅◇7寫◇7寫書冷,怎能夠青鳥傳言,海枯石爛,透靈犀一點。情還轉,恨陽台雲隔巫山,借仙梯星返瑤天。
【北上小樓】生你看那洛陽春色舊芳園,端的是香玉艷藍田,隻落得魂消鳴滿,淚斷啼鵑,西陵分玉碗,北路泣紅顏。憑兩個俊龐兒,屏兩個俊龐兒,隔春風重見相如麵。醉葡萄,那時,那時流盼,花月好留連。到如今,時移物換,怎能毅奉膠重續別離弦。
【南泣顏回】旦記荷香葵放艷陽天,風簾翠卷,綉帶紅牽,藏春小塢,月明良夜初圓。角門斜掩,把嬌紅嫣紫溫存遍。墜弓鞋零落脆脂,分玉股高懸香茜。
唱到此處,隻見那穿月白羅衣人兒眼中流下淚來,梅玉、金桂一陣心酸,把眼淚滴在酒杯裏麵,這些美人丫環輪番把盞。又唱:【北上小樓犯】生瓊樓排翠庵,金屋列嬋娟。俺隻見笙管聲悲、笙管聲悲,酒闌人倦,月缺花殘。俺待要銀燭重燒、銀燭重燒,早紅綃夢短,侯山簫斷,反做了輪迴公案。
【北疊字犯】旦冉冉簾垂銀蒜,急急漏催銀箭,團團的白柳車,冷冷的黃紗幌,淒淒楚楚,早女娘們分散。滾滾見水凈鵝飛,滾滾見水凈鵝飛,早早的人離家散。點點飄飄紙錢兒不見,明明是一堆黃土掩香奩。
【尾聲】(合)葡萄舊事情猶眷,隻怕的隔世夫妻夢不全,今夜裏和你重整風流還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