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3)

黎寡婦也道:「我也見人說做二房來,說的天花亂墜,那一時受氣不得地,那個去告著媒人也不中用了。」兩個寡婦,你一句我一句,說得老孫進不來出不去,看著梅玉道:「姑娘!

你心下如何?隻有這個金二官人十分班配你!休怪我說,要不俯就這一頭,隻怕你捱得有了年紀,還找不出這個風流官人來,卻不誤了你一世!常言道:『事在人為。』你有本領,有緣法,那怕他三層大兩層小,一個男子漢順了我,滿家裏我就是個主子,誰敢不敬。那正房裏隻好打著幌子,還來你手裏討歉哩。還有一件,奶奶、姑娘休說我不知事,如今年程,要高門不成,低門不就,單等正門正戶,隻怕人又嫌咱們是小家女兒,沒甚陪送,誰肯來提!若要單夫主妻,隻好招那等窮人不成樣的女婿,怕姑娘又嫌不中意了。也是閑話,俺那牆東一家女兒,也是今日嫌明日揀,到了三十一歲,招了個窮人擔水捱磨,男子日逐在外替人做伴當,把一世的光景,空自擔擱了。世上事,那有揀著十全才由人願的。」隻這一席話,把梅玉說得心肯意肯,先說金二官一表人才動了一半,又說起不俯就做妾,那有大人家來求這寡婦女兒做正房的,說得實實有理。梅玉見娘全不言語,看了一眼,道:「保山說話你聽見了,我想咱孤兒寡婦,一個窮家,那得一個十全,不如依了他,也是我各人的命。天自有安排處,不著餓老鴰吃草。倒不如說個大大的財禮,你老人家過這下半世,隨我的命怎麼樣,我也怪不得別人。」說著眼裏垂下淚來。孔寡婦見女兒肯了,無可奈何道:「我的兒!隻怕那一時你不得地,埋怨做娘的沒主意,擔誤了你。」梅王道:「各人的命,那裏怨得人。終不然我嫁個窮漢,受苦受餓也來怨父母不成。」黎寡婦在旁道:「姑娘自己許了,你做娘的也不要拗他。怎見得他過門去,不生下好兒好女,立起綱紀來,也隻在各人的命。」說畢,買了一壺茶和點心,孫媒吃了,臨出門道:「我回了金府的話,再來問財禮的多少。你老人家立個主意,一個既做長遠親戚,也休要口氣大了,使人家說是賣女兒一般,日後沒有光彩。」千恩萬謝的去了,不題。

卻說這張都監娘子,自從大覺寺裏遇見黎指揮娘子和女兒金桂在寺裏聽經,因劉瘸子是他家姑舅外甥,恰好走來寺裏隨人打混,不料遇見丈母渾家,看了金桂姐生得花朵般一個女兒,說是:「他自幼兒定的親,就是個玉天仙,少不得也是我劉瘸子口裏一塊肉,難道說我今日窮了,就有了殘疾,誰敢來賴我,說不是我的老婆不成!」因此進去見了丈母,作了揖,使眼把金桂姐一看,不長不短的腰兒,又紅又白的臉兒,那湘裙下麵剛露出三寸金蓮,真是一個風流業種。我劉瘸子原來有這等造化,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把那一隻瘸腿伸了兩伸,如青蛙跳的一般,也走出兩步俏樣兒來,好不可笑!原來這劉瘸子有兩件毛病,因十歲上遭著兵亂,傷了胯下一刀,砍聚了腿上筋,就把陰囊縮了,如閹割的內官一樣,全不能起陽。略有一片皮囊,才然尿完溺就縮上去了,腎囊中隻有一個偏卵子,垂下來又是縮不上去的,可憐這該硬他卻是稀軟的,卵子該縮他卻是挺硬的,醫家謂之偏氣球。終年不收上去,在兩腿中間磨得腫光光似尿胞一般。

又是瘸腿,走一步跳一跳,就磨一磨,略動走幾步,倒有半日疼痛。總是個提不動的傀儡,略似人形;叫不應的死屍,全無生氣。看官聽講,似這等世界,一樣眾生,單是這個劉瘸子體貌不全,百般苦楚,湊在一身,莫不是天地不公,造物不仁,故意折磨一人,成此缺陷,不曾細看佛經上因果感應篇的報應,看官你道劉瘸子是誰?原來前世情根就是今生孽種。

他也曾:

花洞偷春,撥雨撩雲調嶽母;畫樓雙美,眠花臥柳作情郎。妝奸賣俏,章台慣學風流,色膽包身,地獄還成瀅鬼。前生的花債原多,該是今生短少,隔世的情根不斷,撮成一對冤家。舌短難嚐鼻上蜜,眼饞空看鏡中花。

原來劉瘸子即是陳經濟一轉,因他陽世時好色奸瀅,在周守備府裏被張勝殺了,償了他的陽報。到了陰司,又與潘金蓮地獄傳情,雖下油鍋受了陰罪,他一靈瀅性到底不改,又托生來與金蓮為配,卻教他兩人見色絕情,求瀅成恨,如餓鬼見了美食不得到口一樣,使他二人恩變成仇,反麵不相認識,結怨而死。這是因果的反報,以殘疾窮苦報前世的奸瀅,一定之理。說明這段因果,不題。

卻說劉瘸子隨著都監娘子出得寺來,到了家,和舊親戚們商議,如今有了媳婦,那裏湊出財禮來,就娶將來家。現今在人家裏吃飯,也沒個住處。商議了幾日,誰肯濟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