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芳被她豐富的表情逗得笑出聲來,受教地說:「是,溫大老闆,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盡量不讓臉上受了傷來礙妳的眼。」

她明白好友是在關心她,如同浸在冰河中的心霎時有了一點暖意,而這樣的溫暖,父親卻從來不曾給過她。

可悲啊……駱以芳內心苦笑著。

「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的手機。」她柔聲說,迅速地收拾好東西,向溫馨揮了揮手,獨自走出小巷子,準備搭捷運回家。

抓著肩上的包包背帶,她微微垂著頭,隨著緩慢的步伐,思緒自然而然地繞回昨夜,繞回那個奇異的男人身上。

昨晚他離去後,父親沒有再打她或罵她,但她心裏清楚,那是因為樓下冠蓋雲集的宴會還需要他撐場麵,他沒時間好好「管教」她。

她被勒令不準踏出房門一步、不準再下樓去,因為遭到掌摑的臉頰已經腫得好明顯,一時半刻根本不能見人。

說實話,她竟然感到解脫。

縱然隻是短短的一夜,明天醒來仍要繼續麵對現實,她仍然覺得挨了這一巴掌,值得。

隻是昨夜入睡前,她腦中不斷浮現那名偉岸男人的身影,想起他說話的模樣,想起他擋下父親的怒氣,也想起他做的那些……那些好親密的事。

簡直像著魔一般,她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態,不懂為什麼兩人才認識不到幾分鍾,她竟然就在他的擁抱下融化,在他的親吻下戰慄。

難道,這世間真有所謂的「有緣人」?

不需要長時間的相處、瞭解,一旦邂逅,就足以在彼此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

唉,不想了、不想了!

她和唐烈不會再見麵,永遠也不會。

駱以芳下意識地輕咬軟唇,懊惱地拍拍臉頰,嚴令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把那癡纏了她一整夜的影像甩掉。

她沉浸在思緒中,沒注意有人迎麵走來,竟然就這麼直接地撞上去——

「噢!」這一撞,不僅撞痛了額頭,連包包也掉到地上,裏邊打毛線的用具全散了出來,還滾出四、五顆毛線球。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她連忙出聲道歉,頭抬也沒抬,捂著秀額蹲下來撿拾那些東西。

「跟人道歉時,是不是應該看著對方比較有誠意?」

好聽的男性嗓音在她頭頂上方漾開,駱以芳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反射性地揚起小臉。

「是你?!」

老天……她才三令五申要自己忘掉他,沒想到……他竟然又出現在她眼前,對她露出淡然笑意。

「當然是我。」唐烈蹲下身軀,三兩下就幫她收攏好滿地的小玩意。

他把玩著一件隻織了一小部分的作品,深黑的雙眼瞧向她,嗓音略啞地問:「妳打算織出什麼東西?」

「嗄?!我……噢,那、那是一頂貝雷帽。」她雙頰泛紅,說話不禁結結巴巴,「我打算織、織一頂男用的貝雷帽,因為……因為冬天快到了,班上有位女孩她……她想親手織一頂貝雷帽送給暗戀的人,問我可不可教她,我、我想幹脆就在課堂上教大家編織方法,讓來上課的人都學會……你手裏拿的那一小片是今天的進度,我……我不能一下子就織完,要慢慢織,然後教會別人,所以……所以還要兩堂課才能完成……」

她傻呼呼地解釋了一堆,忽然瞧見男人臉上的笑意有加深的傾向,胸口怦怦兩響,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緊張。

「妳左腳的扭傷是不是好些了?」他問得好自然。

駱以芳抿抿唇,輕嗯了聲。

其實隻是腳筋有些錯位,經過他即時矯正後,很快就復元了,今天隻感到很輕微的酸意,並不影響行動。

她在心裏把不爭氣的自己罵了一遍又一遍,咬咬牙硬是抓回心神,伸出小手想取回那塊尚未完成的作品,誰知道唐烈卻不肯放,望著她的眼神深沉又神秘,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

「唐……唐烈,這是我的。」她喚著他的名字,語氣怯生生的,小臉無辜。

這讓唐烈感到莫名的歡愉,歡愉到大發善心地放了手,把東西還給她。

「謝謝。」駱以芳輕聲道謝,隨即站了起來。

抓緊包包,她仍低垂著玉頸,感覺心中似乎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但又無法釐清究竟要說些什麼。

還能說什麼呢?她和他不應該再有交集的。

胸口微酸,她重新舉步想越過他,離得越遠越明智。

忽然,男性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扯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