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縣,袁家中軍大寨。
袁紹的大帳坐落於寨子中間,十分高大豪華。外麵一排排身披鎧甲的步卒手執長矛,昂然肅立,將帳逢緊緊護住。
大帳裏麵,十分寬闊。北邊距離木門大約數丈遠處,擺放著一扇精美的繡有花鳥圖案的屏風。
屏風前麵的墨綠色紫檀公案後方,坐著一個年紀將近五旬的壯漢。那壯漢唇留短須,生得麵如冠玉,氣宇軒昂。頭戴金冠,身穿一件黃色錦袍,外披一領黃金鎧甲。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剿滅公孫瓚盡得河北四州之地的一代梟雄袁紹。
袁紹前麵,帥帳兩旁,皆鋪有一層錦緞製成的紅席。
東邊席上第一位,坐著剛剛投到袁紹門下的漢朝前左將軍劉備。
劉備下首,袁營謀臣田豐、許攸、審配、沮授、逢紀、郭圖等人依次跽坐於席上。這些人眼睛都望著袁紹,並作頃聽狀,似是等待袁紹發話。
西邊紅席之上,袁紹三子袁熙穩坐首位。袁熙下首,依次坐著袁氏家將鞠義、顏良、文醜、張郃、高覽、韓猛等人。此七人好像還沉浸在剿滅公孫瓚的喜悅之中,神情都十分振奮。
袁紹穩坐公案後麵的紅席之上,掃了一眼帳下眾人,終於開口說道:“想不到曹賊劫持天子到許都後,日漸驕縱。不久前利用許田圍獵之機,欺淩主上,致使天人共憤!”
劉備插嘴道:“在下離開許都後,曾聽人說董國舅奉天子衣帶詔起兵討曹,誰知事敗,他本人竟被賊人所害。”言未訖,雙眼閃過一絲淚花。
袁紹“哼”了一聲,拍案而起,道:“公孫瓚已滅,河北四州盡入我手,孤已無後顧之憂。犬子袁尚病情目前有所好轉,孤不必再擔心掛念,就乘得勝之餘威,選精卒十萬,戰馬萬匹,南下討賊,一舉平定中原。諸位以為如何?”
言方訖,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從帳下傳來:“主公不可!”
袁紹聽到聲音,便知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田豐。
那田豐字元皓,乃钜鹿人氏,年紀約莫五十來歲。幾年前袁紹奪了韓馥的冀州之後,聽說田豐有賢名,便帶厚禮上門將他招入帳下,為首席謀士。
袁紹聽田豐說不可南征,不禁皺了皺眉,開口問道:“前一陣子曹賊出兵攻打玄德和公路時,先生曾苦勸孤率師南下。現在孤決意出兵,先生卻說不可,這是為何?”
“此一時彼一時。”田豐道,“先前曹賊東侵徐、揚二州時,主公不聽我言,以三公子患病為由拒絕出兵,已坐失良機。現在曹賊回到許都,並在官渡、白馬一線布署重兵,意在防範我軍。主公此時南征,隻會白白損兵折將。”
袁紹嗬嗬一笑,不以為然:“孤帳下雄兵數十萬,剛剛剿滅公孫瓚,士氣正旺。曹賊勢弱,在孤的威武之師麵前,根本不堪一擊。孤這次南征怎麼隻會白白損兵折將?”
田豐道:“我軍跟公孫瓚爭鬥連年,師老兵疲。四州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勞累不堪。我方倉庫空虛,無多餘錢糧供應大軍南征。而曹賊兵雖少,卻十分善戰。主公此番南下,必然白白損失兵力。”
袁紹“哼”了一聲,麵有慍色:“那依先生之見,孤該如何?”
田豐道:“主公不如勸課農桑,讓百姓休養生息,同時派使者前往許都向天子報捷。”
袁紹有些不耐煩:“向天子報捷?天子現在可在曹阿瞞手中,阿瞞那廝會讓孤的使者去麵聖麼?”
“若曹賊不放我使者麵聖,主公到時可上表參曹操一本,就說他阻我使者朝奉天子。”田豐撚須道,“上表之後,主公可引兵進屯黎陽,並在那裏大造軍械,為南征之事做準備,同時分遣數千人馬襲擾曹賊轄境,使其疲於應對。待三年後,萬事俱備之時,主公再率精兵南下,可一舉吞並曹賊,盡得中原之地。此乃以逸待勞之計。”
袁紹冷靜下來,思索片刻,頷首道:“此言有理。”
審配手撚長須,笑道:“田元皓之言,大謬不然。兵書雲: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今我方已平公孫瓚,擁有冀、幽、青、並四州之地,精兵幾十萬人,戰馬數萬匹。憑主公之神武,南下滅曹,易如反掌,何必再等三年?”
袁紹尋思一陣,道:“審正南之言也有道理。”
沮授道:“取勝之道,不在強盛。曹軍號令嚴明,士卒精銳,非公孫瓚可比。再說曹操已迎奉天子以令四方,道義在他那邊。我軍棄獻捷之良策,冒然南下,師出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