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這一年裏,江篙到底跟季七爺喝了多少次酒,釣了多少條魚,又一起睡了多少個夜晚。
總之,第二年端午節後的六月雨季。
趕在季九爺家小老四滿月的頭兩天,江篙帶著季七爺,抵達了蘇城。
到的那天,蘇城下著濛濛細雨,洋車開進城門時,所過之虛瞧見盡是紅綢掛簷,就連商鋪廊簷下的燈籠,都全是紅的。
大帥府的喜事,的確值得普天同慶。
江篙搖頭嘆息,“這也就是個小子,再若給盈樂添個妹妹,季老九怕不是要向整個西邊頒布喜訊,登報慶賀了。”
季七爺坐在他身邊,穿身粗布襟衫,笑的溫潤如玉。
“聽說宋家人也來了。”
江篙失笑,“該來的,畢竟宋瀟成親的時候,綰綰給她送那麼多禮,這也有幾年了,總得想法子收回來些。”
季七爺無奈搖頭,“你把老九看的太低了。”
他隻當江篙是在貧嘴。
江篙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小聲道。
“那是你不知道,他和他手下那些兵,現在全靠他媳婦兒養活了,手頭繄的連粒沙子都漏不出來。”
季七爺一臉沉思,等到洋車開入帥府大門時,他才遲疑的開口。
“湘北那麼遠,又有油田和車廠,應當是不拮據的吧?”
江篙眨了眨眼,驟然發笑,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是吃慣了苦的,你怕什麼。”
這回答,不如不回答呢。
兩人一左一右下了車,有大兵親自撐傘,抬眼就見季九爺和韓兆站在廊簷下,兩人麵上都帶著笑。
季七爺看著季九爺,這麼久不見,兄弟重逢,竟然還心生許多感慨。
“你這酒可備好了嗎?爺得看看能不能比得上跟小盈樂的滿月酒。”
江篙笑著上了臺階,先調侃了一句。
季九爺薄唇淺勾,上前拍了拍季七爺的肩,沉聲道。
“本來是不及的,不過想著七哥要來,故而下了血本,特地給他備了兩壇。”
季七爺也笑,淡淡掃了江篙一眼。
“聽見了,這次是你搭爺的光了。”江篙嗤笑一聲,當先往後院走,一邊回頭道。
“你喝爺多少美酒,爺可曾跟你計較過。”
季七爺笑,“現今日子不好過了,該計較還是要計較的。”
季九爺聞言也笑了一聲,聲線清潤舒和。
“等你去了湘江,日子自然就好過了,趙濱那兒已經把酒窖備下,隻等你人了。”
季七爺嘆息一聲,“總有種為了酒把自個兒賣了的想法。”
江篙嘿笑一聲,回頭看他,“你如今也就這點兒追求了,若是還不執著些,豈不無趣。”
他說完,四人齊齊笑了一聲,拐到後園子時,院子裏突然竄出個小人兒來,正撞在江篙懷裏。
“哎喲!”
江篙低頭一打量,小姑娘一身兒梅紅色裙褂,都快淥到腰上了,她的傘掉在了一旁,沿著臺階咕嚕嚕滾了下去。
江篙失笑,不由捏住她肉嘟嘟的小臉兒。
“季盈樂,你敢在雨天玩兒水,打量你母親剛出了月子,顧不得管你嗎?”季盈樂小手用力扒拉他的手,含糊不清地道。
“我沒玩兒水,我來找父親,是湊巧從院子裏過而已,父親!”
季九爺無奈,推開江篙,上前一把將她抱起來。
“滿府的廊道是遮不住你的野心了,你得把自個兒淥成這副模樣?若是病了,哭也得把藥給你灌下去。
季盈樂噘嘴,哭唧唧的,一臉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