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3)

鄧燕飛從廚房出來,隻等那三人回來就開始炒菜,蕭陽和衛文彬也打完了。兩人衣衫淩亂地在沙發上吐舌頭。燕飛走過來扶著焦伯舟的手正要坐下,蕭陽爬起來,說:「哥,我有事跟你說。」

燕飛見狀,鬆開焦伯舟的胳膊:「去畫室說吧。」

「好。」

跟蕭陽兩人進了畫室,燕飛一手捧著肚子,一手扶著蕭陽的手坐下,然後吐了口氣,總覺得心肺被肚子裏的兩隻小豬擠壓著。

蕭陽從口袋裏掏出一紙信封,遞過去:「鍾勇寫了封信給你,寄到學校來了。」

「鍾勇?」

燕飛驚訝地接過,他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過鍾勇的消息了,也沒去問。問了也不會有人告訴他。

蕭陽說:「他應該還不知道你退學了,所以寄到學校來了。」

燕飛撕開信封,拿出信,展開。

燕飛:

你好,

回帝都開會,聽聞你與他們在八月底已經辦了婚禮,說一聲遲來的祝賀。本想打電話給你,又怕給你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遂寫一封落伍的書信。什硯沒有快遞公司,隻能走軍隊的書信通道,寄到你手上可能也要十月份了。

什硯的條件雖然艱苦,但我在這裏找到了我的位置。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成績。在這裏,我可以施展我的抱負。也許你會認為我很虛偽,但我真心地對你說一句「謝謝」。鍾家已經徹底的從政治舞台上消失了。我那個固執了一輩子的父親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她對我弟弟的錯誤態度,但為時已晚。鍾楓,永遠回不來了。鍾家其實在他死之後就已經走上了絕路,隻不過我父親一直不肯正視。

鍾家的這場政治風暴並沒有席捲到我的身上,我知道這一定又是你在幫我說情,所以我還要再對你說一聲而寫。不僅要謝謝你讓他們對我手下留情,也謝謝你讓我能從鍾家這個沉重的桎梏中徹底掙脫出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受到父親的牽製,不會再被鍾家上下親朋的關係人情所累,我可以放開手腳施展我的抱負。

幾十年來,我和鍾楓一直都生活在我父親的壓製之下,我選擇了遵從,他確實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他把骨灰還給了鍾家,他的靈魂得到了自由。我以為隻有等我父親去世之後,我才可能真正得到自由,沒想到這一天比我預料的提前了許多。

我以為父親會落得和權家那樣坐牢甚至是死刑的結果,沒想到父親失去的隻是他的職位和一些錢財。作為人子,我對這樣的結果已是非常非常的滿意了,所以我要再對你說一聲謝謝。我知道,如果不是你在,鍾家會落得和權家一樣的下場。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打算以後就在西北發展了,即使歷練期滿,我也會申請繼續留在西北。打破了身上的桎梏,我想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奮鬥。現在,我有一點能理解鍾楓為什麼會選擇自殺。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掌控,那是非常悲哀的。如果可以的話,請替我給我弟弟上一炷香,替我跟他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在他需要的時候幫他,對不起沒有在他痛苦的時候做到一個哥哥應該做到的,對不起幫著我父親逼他結婚——我對他,有太多太多的對不起。

夜深人靜,寫下這些胡言亂語,還請見諒。祝你一切安好。

——鍾勇,於2016年9月23日淩晨提筆

燕飛的眉頭緊鎖,蕭陽後悔了,他該把這封信拿給他哥的!他緊張的問:「燕哥,他寫什麼了?」

燕飛把信的內容又瀏覽了一遍,然後折了起來,看向蕭陽:「鍾家怎麼了?」

「啊!」蕭陽的身體猛地後仰,完蛋了!

燕飛呼了口氣,口吻放軟:「鍾勇信上說得很清楚了,我隻問你,我上輩子的爹現在是什麼情況?」

蕭陽快哭了,他又犯傻了。

「燕哥,好哥哥,我哥會扒了我的皮的。」

「你說吧,我沒有特別的不高興。」

蕭陽不敢說。燕飛拉過蕭陽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蕭陽瞬間不敢動了,然後雙眼圓睜,屏住了呼吸。手掌下是明顯的動靜!

燕飛淡淡地說:「自從孩子會動之後,看到你哥他們的反應,我就更不能理解我上輩子的爹為什麼對我回事那樣的態度。哪怕單單是看我爸媽,他們這一對社會最底層的父母對孩子的愛是那麼的無私與偉大,我就更不能理解。與他們相比,鍾家的父母隻有自私,所以你說吧,我隻是想知道情況,不會跟你哥他們生氣的。那是我上輩子的事了。」

蕭陽一動不敢動。三人不許別人隨便摸燕飛的肚子,所以蕭陽盡管很垂涎,但沒什麼機會。這回摸到了,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小陽。」燕飛催促。

蕭陽咬咬嘴,猶豫地說:「呃,詳細的,我也不清楚,我哥也不會跟我說。嗯,許哥提過一次,好像是撤了鍾振左的職,罰了他一些錢,就這樣。」

「鍾家其他人呢?」

「……也差不多吧。」

燕飛沉默了。

蕭陽怕怕地問:「燕哥,你真的沒生氣吧?」

燕飛沒有回答他,而是說:「你手機給我。」

蕭陽心慌慌地把自己的手機拿給燕飛,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向許哥求救。

燕飛自從懷孕後,基本上不碰手機了,別人找他也是打電話到家裏。很輕易地在蕭陽的手機裏找到許穀川的電話號碼,燕飛撥了過去。一看燕飛找的人是許哥,蕭陽似乎看到了靠山,瞬間沒那麼怕了。

許穀川的手機響了半天才被接通:「小陽?」

「穀川,是我,燕飛。」

許穀川在那邊好奇:「你怎麼用小陽的手機?你們倆在外麵?還是小陽出什麼事了?」

「小陽在我這兒呢,他沒事,是我找你問個事。」

「什麼事?」

「鍾家現在是什麼情況?」

「……」許穀川當即擰眉,「你好好的問他們幹什麼?還是小陽跟你說什麼了?」

「他沒跟我說什麼。鍾勇寫了封信給我寄到了學校,小陽幫我帶過來。信上鍾勇提到了鍾家的事情,所以我問問你。穀川,你隻要告訴我事情就行了,這也是我為什麼直接找你的原因。找邵邵他們,他們絕對會不高興,我隻是想瞭解一下情況,不想節外生枝。」

許穀川沉吟了幾秒鍾,開口:「鍾家的事不單單是嶽邵他們三個所為,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包括我家在內的四家長輩的意思。」

燕飛的眉心緊鎖,他完全沒想到。

「你出事之後,三家長輩對鍾振左的意見就已經很大了。可以說他不僅毀了你,也毀了嶽邵他們三個。隻是嶽邵他們因為你的關係沒有對鍾家痛下殺手,還是留了些餘地。鍾振左錯就錯在始終不肯承認他的錯誤,尤其是你『回來』之後,他讓鍾勇去要你的骨灰,甚至不止一次表現出你給鍾家丟了臉麵的意思。政治鬥爭就如戰場殺敵,不能留後路給對手。對三家長輩來說,鍾家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也許他們翻騰不出太大的浪花,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給你們帶來些麻煩,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鍾家徹底從政治舞台上退出。」

「大飛,也許你會不高興,但我也贊同長輩們的做法。你和嶽邵他們的生活不應該再橫出一個鍾家。不過你放心,鍾振左隻是被撤了職,上繳了一部分他的非法所得,組織內給了一個記過處分。鍾家沒有人坐牢。而且對於鍾勇,我們也尊重你的意思,不打壓他,他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燕飛不說話,許穀川也不催他。蕭陽更是大氣不敢出,這件事要是沒處理好或者被哥哥們知道了,他絕對死定了!

許久之後,燕飛問:「我媽呢?」問的,自然是「鍾楓」的母親。

許穀川聽出了燕飛的意思,說:「你自殺後的第三年,你母親就到鍾勇那邊給他帶孩子去了。說是照顧孫子,我看其實是與鍾振左分居了。她把她自己的東西全部搬了過去,很少回去見鍾振左。她現在和兒媳婦、孫子住在一起,生活沒有影響。鍾振左回老家去了,他在老家的房子還保留著,鍾勇給他輕了保姆,你母親沒跟過去。」

燕飛沉沉地呼了一口氣,重生後他一直迴避這件事,母親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許穀川又停了下來,給燕飛思考的時間。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燕飛出聲:「鍾勇就讓他在西北打拚吧。至於鍾家,就這樣吧。鍾家的人如果以後能靠自己的能力再站起來,那我祝福他們。以後我不會再過問鍾家的事。這件事不要跟邵邵他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