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銀灰色的火焰燦爛地望著我。

真要命,他的眼神既灼熱又充滿野性,不隻是強烈而已。他的呼吸急促,我的血液開始沸騰,身體在他的視線之下扭動。

他沒有阻止我,所以我再次伸手撫過他的胸膛,他的雙唇放鬆下來,微微喘息著,我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其它的情緒。

我一直想要吻他的胸膛,我跪起身,與他四目相交,讓他瞭解我想要做的事,接著我彎下身,輕柔地在他心口印下一個吻,感覺他溫暖、富有甜蜜香氣的肌膚抵著我的唇。

他掙紮的悶哼讓我立刻乖乖坐好,同時擔心他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表情。他的眼睛緊緊閉著,但沒有移動身體。

「再來一次。」他低語,我再次靠向他的胸,這一次吻上他的某個疤痕,他驚喘一聲,我又吻上另一個,接著是另一個,他大聲呻吟,忽地伸臂抱住我,大手伸入我的髮間,用力使我往後仰,雙唇與他堅定的唇相遇。我們吻著彼此,我的手指纏繞他的髮。

「噢,安娜。」他輕聲說道,一個轉身就把我移到他身下,讓我躺在地板上,我伸手捧著他俊美的臉,那一刻,我感覺到他的淚水。

他在哭泣…不,不要——

「克裏斯欽,別這樣,不要哭。當我說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是認真的,千真萬確。如果我給了你其它的印象,我很抱歉……求你,求你原諒我。我愛你,我也會永遠愛你。」

他靠近我,低頭看著我的臉,表情充滿痛苦。

「是什麼?」

他瞠大眼睛。

「那個讓你認為我會尖叫著逃到山上去的秘密,讓你堅決相信我會離你而去的秘密是什麼?」我聲音顫抖地懇求著,「告訴我,克裏斯欽,求求你……」

他坐起來,這次是盤膝而坐,我也跟著坐好,雙腿伸直。我茫然地想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從地板上起來,但我不想打斷他的思緒,他終於要對我據實以告了。

他低頭看著我,一臉淒楚。噢,可惡!事情不妙。

「安娜……」他頓住,找尋適當的詞彙,表情痛苦…接下來要說的事很糟嗎?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嚥了口口水。「我是個施虐狂。安娜。我喜歡鞭打像妳一樣的棕髮女孩,因為妳們全都長得很像那位吸毒妓女——我的親生母親,我相信妳猜得到原因。」他講得很快,好像這些句子已經憋在他心裏太久太久,他急著擺脫它們。

我的世界靜止了。噢,不。

這不是我預期的答案,這很糟,真的很糟。我望著他,試著理解他方才那些話的言外之意,那確實解釋了為什麼我們都長得很像。

我馬上想到蕾拉說得對,主人很黑暗。

我想起我和他在『紅色刑房』裏的初次對話,關於他的性癖好。

「你說過你不是個施虐狂啊。」我小聲說,絕望地試著理解…替他找個台階下。

「不,我隻說過我是個支配者。如果我騙了妳,那也是我的疏忽,對不起。」他很快地低頭看向自己修剪整齊的手指。

我想他很羞愧,因為騙了我而羞愧?或是為了他自己?

「當妳問我那個問題的時候,我心裏為我們預想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關係。」他低喃,我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嚇壞了。

這個事實像拆屋大鐵球一樣擊中了我。如果他是施虐狂,那些鞭子、手杖之類的鬼東西就對他很重要。噢,可惡。我用手摀著臉。

「所以這是真的,」我小聲說,抬眼看他。「我給不了你需要的東西。」這就是了,這表示我們真的不適合彼此。

世界開始在我腳下崩落,在我身邊層層瓦解,恐慌攫住了我的喉嚨。這就是了,我們辦不到的。

他雙眉緊蹙。「不不不,安娜,不是這樣。妳做得到,妳可以滿足我的需求。」他握緊拳頭。「請妳相信我。」他輕聲低語,熱切地懇求我。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克裏斯欽,一切都太混亂了。」我輕聲說,聲音沙啞,喉嚨疼痛,被盈眶的淚水噎住。

他再次看著我,圓睜的雙眼明亮有神。

「安娜,相信我。從我懲罰了妳,而妳離開我之後,我的世界觀改變了。當我說我要避免那種感覺再次出現,我不是在開玩笑。」他看著我的眼裏有痛苦的哀求。「當妳說妳愛我,那對我彷如天啟。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句話,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把心中一些東西就此埋葬——或是妳埋葬了它們,我不確定。弗林醫生和我還在認真討論這個部分。」

哦,希望之火稍稍在我心中燃起。或許我們沒問題,我希望我們沒問題,不是嗎?「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輕聲問。

「這表示我不需要了,現在不要。」

什麼?「你怎麼能知道?你怎麼能肯定?」

「我就是知道。隻要想到自己傷害你……以各種實質的方式……我就厭惡得無法再想下去。」

「我不懂。那麼直尺、打屁股還有那些怪誕的性行為呢?」

他伸手爬過頭髮,幾乎要笑出來,但還是沮喪地嘆了口氣。「我講的是,來真的那一塊,安娜塔希婭,妳真應該看看我拿著手杖或九尾鞭時有多厲害。」

我嚇得目瞪口呆。「還是不要好了。」

「我知道。如果妳想要這麼做,那很好…但妳不想要的話,我也明白。我無法在妳不願意的情況下對妳做這些事,我曾對妳說過,力量掌握在妳手上。現在,從妳回來之後,我再也沒有過那種衝動,完全沒有。」

我看了他一會兒,試著消化這些訊息。「我們初見麵的時候,那是你想要的,對嗎?」

「是的,千真萬確。」

「這種衝動怎麼會就這樣消失呢,克裏斯欽?好像我是某種特效藥,而你就……怎麼講比較好? 被治癒了?我真的不懂。」

他再次嘆口氣。「我不會用治癒來形容……妳不相信我嗎?」

「我隻是覺得…不可置信,這兩者不一樣。」

「如果妳從來沒離開我,也許我就不會有這種威覺。妳的離開,是妳做過最棒的一件事——對我們而言,那讓我瞭解到我有多想要妳,隻有妳,而當我說要以各種可能的方式擁有妳,我是認真的。」

我注視著他。我能相信嗎?光是把這些全部消化就已經讓我頭痛,心底深處卻感覺……驚愣。

「妳還在這裏,我以為妳現在大概已經衝出門了。」他輕聲說道。

「為什麼?就因為我可能認為你是個精神病,喜歡鞭打和佔有長得像你母親的女人?你怎麼會有 這種印象?」我怒斥,對他齜牙咧嘴。

他因為我的刻薄話而臉色大變。

「嗯,我不會用這種方式描述整件事情,但妳說的沒錯。」他說,雙眼受傷地瞠大。

他的表情很嚴肅,我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我皺眉,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噢,我該怎麼做?我看著他,他一臉懺悔,表情真摯……看起來就是我的五十道陰影先生。

他童年臥室裏的那張照片自動跳進我腦海,那一刻我才瞭解,為什麼那個女人看起來如此麵熟。她長得像他,她一定就是他的生母。

我想起他敷衍的回答『不重要的人』……她要對這一切負全責……而我長得像她……可惡!

他盯著我看,眼神真摯,我知道他在等我的下一個動作。他看起來很真誠,他說他愛我,但我真的很困惑。

所有事情都亂了套。他向我保證過不用在意蕾拉,但現在我比以往更加確信,她絕對有辦法配合他的那些嗜好,想到這裏,我覺得疲倦而厭煩,這一切讓我感覺好累。

「克裏斯欽,我累垮了。我們可以明天再討論嗎?我想上床睡了。」

他驚訝地看著我。「妳不走了?」

「你想要我走嗎?」

「不!我隻是以為,一旦妳知情後就會離我而去。」

這麼久以來他一直在暗示,如果我知道他最黑暗的秘密之後就會離開他,那些話語正從我腦海中閃過……現在我知道了。可惡,主人很黑暗。

我應該離開嗎?我注視著他,這個我心愛的瘋狂男人——是的,我愛。

我離開得了嗎?我之前已經棄他而去過一次,那次幾乎讓我崩潰…他也一樣。我愛他,盡管秘密揭曉,我還是知道自己愛他。

「不要離開我。」他低語。

「噢,我要大吼——不會!我不會離開的!」我大聲狂叫,有種宣洩的暢快感。我不會離開他,我說出來了。

「真的嗎?」他雙眼大睜。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明白我不會逃跑?我要說什麼?」

他看著我,再次顯露出他的恐懼和痛苦,他吞嚥了一下。「妳可以做一件事。」

「什麼事?」我的語氣很凶。

「嫁給我。」他輕聲說。

什麼?他剛才真的說——半小時之內我第二次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真要命,我瞪著那位我心愛的、千瘡百孔的男人。無法相信他剛才說了什麼。

結婚?他是在求婚嗎?這是開玩笑嗎?心底深處冒出一個不敢相信卻又緊張兮兮的小小竊笑,我實在忍不住,咬著唇阻止它變成一個歇斯底裏的瘋狂大笑,但卻可悲地失敗了。我躺平在地板上,放任自己開懷大笑,笑得像是從未這麼開心過,笑真的是洗滌心靈的最佳良藥。

那一瞬間,我像是靈魂出竅,看著下方這荒謬可笑的情景,一個笑得花枝亂顫、滿心感動的女孩,身邊是俊美無儔卻有著混亂過去的男孩。我用手臂擋住眼睛,因為笑聲變成了滾燙的淚水。不,不要……我受不了了。

歇斯底裏慢慢消退,克裏斯欽將我的手臂輕輕從我臉上拿開,我轉頭看著他。他俯在我上方,雙唇扭曲,帶著挖苦的笑意,銀灰眼眸卻熾熱如火,可能還有點受傷。哦,不會吧。

他用指背輕抹去我的淚水。「妳覺得我的求婚很可笑嗎,史迪爾小姐?」

哦,五十道陰影先生!我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享受指下短髭帶來的感覺。神啊,我好愛這男人。

「格雷先生……克裏斯欽,你還真是會挑時候……」我看著他,表達能力離我遠去。

他對我撇撇嘴,但眼周的紋路告訴我,他受傷了。我嚴肅起來。

「妳傷了我的心,安娜。妳願意嫁給我嗎?」

我坐起來靠向他,雙手按在他的膝蓋上,看著他迷人的臉。「克裏斯欽,我才剛遇見你拿槍的瘋狂前女友,還被丟出自己住的公寓,又見識到你剛才如核彈爆發的激烈反應——」他張開嘴想說話,但我舉手阻止他,他聽話地乖乖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