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真高興妳能來。」他在我耳邊低語,接著頓了一下,突然稍稍拉開距離打量我。
「怎麼了?」
「嘿,妳還好嗎?妳看起來…嗯,很怪。我的上帝呀,妳是不是瘦了?」
我眨回淚水。不要連他也管我吃不吃飯。「荷西,我好得很,隻是看到你太高興了。恭喜你開了攝影展。」看到熟悉的臉上溢滿關切。害我的聲音有點不穩,我要振作一點才行。
「妳怎麼來的?」他問。
「搭克裏斯欽的便車。」我回答,忽然有點不安。
「哦。」荷西的臉垮下,放開了我。「他人在哪?」他的表情很嚴肅。
「在那邊拿飲料。」我往克裏斯欽的方向點點頭。他正在和排隊的某人寒暄。我往他的方向看去時,克裏斯欽剛好抬起頭,我們四目相交,我瞬間無法動彈,隻能看著那帥得不可思議的男人,以某種深不可測的情感回望著我。他炙熱的目光灼燙了我,我們就這樣互望著對方出神。
真要命……這個俊美的男人想要我回到他身邊,甜蜜愉悅的感覺慢慢在我心底漾開,就像早晨的第一道曙光。
「安娜!」荷西喊醒我,把我拉回現實。「我很高興妳來了。聽我說,我應該先提醒妳——」
突地,那位短髮紅唇小姐前來打斷了他。「荷西,《波特蘭報》的記者在那邊等著見你,來吧。」她對我禮貌一笑。
「很酷不是嗎?我紅了呢。」他咧開嘴笑,我也忍不住對他笑——他真的好開心。「晚點聊,安娜。」他吻吻我的臉頰,我看著他漫步走向一位年輕女人,瘦高的攝影師站在她身邊。
現場有很多荷西拍的照片,其中幾幅更放大印在畫布上,有些是彩色的,有些是黑白照。很多風景照都有種空靈的美,其中有一張是在溫哥華附近的湖邊,夕陽剛剛西下,粉紅的雲彩倒映在波平如鏡的湖麵上,我似乎被吸進那寧靜安詳的景致裏,這照片著實懾人心魄。
克裏斯欽加入我,我深吸口氣,吞嚥了一下,試圖找回剛才的平靜。他將一杯白酒遞給我。
「有達到你的標準嗎?」我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
他不解地看著我。
「酒。」
「不,但這種場合一般都如此。這個小子很有天分,不是嗎?」克裏斯欽欣賞著湖景照片。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請他來拍你的照片?」我掩飾不住聲音裏的驕傲,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照片轉向我。
「克裏斯欽·格雷?」《波特蘭報》的攝影師走向克裏斯欽。「我能拍張您的照片嗎,先生?」
「當然。」克裏斯欽掩飾了不悅。我往後退一步,但他一把將我拉到他身邊,攝影師看著我們,滿臉藏不住的驚訝。
「格雷先生,謝謝您。」他拍了幾張照片。「也謝謝……?」
「安娜·史迪爾。」我回答。
「謝謝您,史迪爾小姐。」他急匆匆地離開。
「我在網路上找過你和女伴的合照,半張都沒有,所以凱特才會以為你是同性戀。」
克裏斯欽的唇微彎。「難怪妳會問那麼沒禮貌的問題。不,我不帶女伴約會的,安娜塔希婭,除了妳以外,這點妳很清楚。」他的眼神真誠炙熱。
「所以你從來不帶你的——」我緊張地四下張望,檢視有沒有人能聽到我們對話,「臣服者出門?」
「有時候吧,但不是約會,頂多買買東西,妳知道的。」他聳肩,視線依然盯著我。
哦,所以範圍隻在遊戲室——那間『紅色刑房』和他的公寓。我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隻有妳不同,安娜塔希婭。」他低語。
我臉紅了,垂眼看著手指。他以他自己的方式在乎我。
「妳的朋友似乎比較喜歡拍風景照,而不是人物。我們去逛逛吧。」他向我伸出手,我握住了。
我們又看了幾張照片,我注意到一對夫婦笑容滿麵地向我點頭致意,像認識我似的,一定是因為克裏斯欽在我的身邊,但另一個年輕男人也猛盯著我看。真奇怪。
我們繞過轉角,我終於知道那些奇怪的視線所為何來了。在遠方的牆麵上掛了七張巨幅照片——我的照片。
我傻傻地待望著它們,臉上的血液像是被抽幹了。那是我噘嘴、大笑、發怒、嚴肅、開心,全都是黑白的超級大特寫。
真要命!我想起之前有幾次荷西來找我們,拿著相機東拍西拍,我也擔任過他的司機及攝影師助理。他隻是隨手亂拍,至少我是這麼認為,不是這種侵略性的偷拍。
我抬頭看向克裏斯欽,他正目瞪口呆地來回看著這些照片。
「看來不是隻有我一個。」他喃喃自語,隨後抿緊了嘴。
我想他生氣了。
「恕我失陪一下。」他那雙明亮的銀灰眼眸盯了我一會兒,接著轉身走向接持處。
現在又是什麼問題?我呆呆地看他和短髮紅唇小姐熱烈討論著某件事,而後他拿出皮夾,亮出信用卡。
糟糕,他一定買了其中某一幅。
「嘿,妳就是那位繆思女神,這些照片太了不起了。」有個一頭淺金亂髮的年輕男子嚇了我一跳,我感覺到手肘被人抓住,是克裏斯欽回來了。
「你是個幸運的男人。」淺金髮小子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克裏斯欽,後者冷冷地看他。
「沒錯。」他沉聲回答,將我拉到一旁。
「你剛才是不是買了一張照片?」
「一張?」他嗤之以鼻,眼睛還是盯著照片。
「你買了不隻一張?」
他翻個白眼。「我全買了,安娜塔希婭,我不想讓陌生人在他們家裏對著妳流口水。」
我第一個反應是大笑。「而你這麼做就可以?」我哼了一聲。
他低頭看我。我猜我的無禮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但他試圖掩飾笑意。
「老實說,對。」
「變態。」我用嘴型對他說完,便咬著下唇以免笑出來。
他的嘴微張,臉上笑意變得非常明顯。他深思地摩挲下巴。
「這點我無法反駁,安娜塔希婭。」他搖搖頭,眼神因笑意而柔和。
「我很想再繼續討論下去,但我簽了保密協議。」
他嘆口氣,看著我,眼神變得幽暗。「我真想教訓一下妳那張嘴。」他低聲喃道。
我驚喘,很清楚這話表示什麼。「你真沒禮貌。」我試著聽起來像大吃一驚,而我成功了。他不懂得遵守界限嗎?
他對我撇撇嘴,心情看來不錯,卻又皺起眉頭。
「照片裏的妳看起來非常輕鬆自在,安娜塔希婭,我不常看到妳這樣。」
什麼?哇!話題變了,而且是毫無根據的推論,從開玩笑變得正經八百。
我的臉泛紅,低頭盯著手指,他勾起我的臉,肌膚接觸使我猛地吸一口氣。
「我想要妳和我在一起時也能如此輕鬆。」他低語,調笑的痕跡不見了。
內心深處的歡愉再次出現,但怎麼可能?我們還有問題要解決。
「如果你想要那樣,就得停止嚇唬我。」我沒好氣地說。
「而妳要學著溝通,告訴我妳的想法。」他也沒好氣,眼眸晶亮。
我做個深呼吸。「克裏斯欽,是你要我擔任臣服者,這就是問題所在。關於臣服者的定義,你曾經EmAIl給我過,」我頓了一下,試著回想那些文字。「我記得同義字有哪些,套用你的話,『服從、柔順、聽話、不抵抗、容易駕馭、順從、有耐心、溫順、馴服、被征服』。除非得到你的允許,我不準看你,不準和你交談,你還想要我怎麼做?」我凶他。
我越說他眉頭皺得越緊。
「和你在一起讓人很困惑,你不準我反抗你,但你又喜歡我的『伶牙俐齒』;你想要我百依百順,但有時又不想,因為這樣你才能懲罰我。我常常拿捏不準和你相處時的分寸。」
他瞇起眼。「一如往常的言之有理,史迪爾小姐。」他的語氣生硬,「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我們才待了半小時。」
「妳看過照片,也和那小子打過招呼了。」
「他叫荷西。」
「反正妳和荷西講過話了。我上次見到那個傢夥時,他正打算把舌頭伸進妳不情願的嘴裏,當時妳不但爛醉如泥,還反胃。」他怒道。
「但他從沒打過我。」我反唇相稽。
克裏斯欽瞪視著我,怒火從每個毛孔中散發出來。「這樣講很過分,安娜塔希婭。」他威脅地低語。
我羞紅臉,克裏斯欽用手爬梳過頭髮,怒氣幾乎壓抑不住。我回看他。
「我要帶妳去吃點東西,妳就快在我眼前瘦到不見人影了。去找那小子道別吧。」
「拜託,可以再待一會兒嗎?」
「不行。走吧,現在就去道別。」
我看著他,血液在燃燒。該死的控製狂。憤怒很好,比眼淚汪汪來得強。
我硬將視線轉開,在室內搜尋荷西的蹤影——他正和一群年輕女性說話。我走向他,遠離五十道陰影先生。隻因為我搭他的便車來,我就得對他言聽計從嗎?他該死的以為自己是誰?
那群女孩聽荷西說話聽得入神,其中一個在我走近時倒抽了一口氣,八成也是從那些照片認出我來。
「荷西。」
「安娜。等我一下,小姐們。」荷西對她們一笑,伸手環住我,我感到有點好玩——荷西正在對那些女孩放電呢。
「妳看起來火冒三丈。」他說。
「我得走了。」我負氣地嘟嚷。
「妳才剛來耶。」
「我知道,但是克裏斯欽要回去了。那些照片超讚的,荷西,你真的很有才華。」
他很樂。「看到妳真是棒透了。」
荷西將我擁入懷中來個熊抱,轉圈的同時我剛好看到克裏斯欽走來畫廊這一側。他滿臉不悅之色,我想那是因為我在荷西懷裏,於是刻意伸手繞上荷西的脖子,我想克裏斯欽大概要爆發了。他的眼眸幽暗到近乎凶狠,正緩緩向我們走來。
「謝謝你警告我,關於我的那些照片。」我含糊說道。
「該死。抱歉,安娜,我應該先告訴妳一聲的。妳喜歡嗎?」
「呃……我不知道。」我誠實回答,被他的問題問得措手不及。
「嗯,它們都被買走了,可能有人很喜歡吧。這不是很酷嗎?妳是海報女郎了。」他依然緊緊抱著我,克裏斯欽走到我們身邊,火大地瞪著我,還好荷西沒看到。
荷西放開我。「要保持聯絡,安娜。哦,格雷先生,晚安。」
「羅德裏蓋茲先生,了不起的作品。」克裏斯欽冷淡而禮貌。「很遺憾不能再待久一點,但我們要準備回西雅圖了。安娜塔希婭?」他不著痕跡地強調我們,同時牽起我的手。
「拜,荷西,再次恭喜你。」我很快地給他一個頰吻,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克裏斯欽拉出大樓外。我知道他現在一肚子火,但我也是。
他快速打量一下街道,接著轉向左方,突然將我拉進一條暗巷,用力將我推靠在牆邊。他雙手捧著我的臉,逼我直視他那熾熱堅定的眼。
我驚喘一聲,他的唇覆了上來。他吻著我,粗魯且激烈,我們的牙齒撞了一下,他的舌頭隨即伸入我口中。
慾望在我體內像國慶煙火般爆發,我回吻他,配合他的激情,揉著他的頭髮,用力扯著。他發出呻吟,來自喉嚨深處的低沉性感嗓音穿透了我,雙手沿著我的身體往下來到大腿頂端,手指透過紫色洋裝緊捏著我。
我將過去幾天所有的焦慮和心碎全都挹注在這一吻中,牢牢貼靠著他,而我也遭到襲擊——被此時那無法控製的熱情,他也正在做同樣的事,他和我的感覺相同。
他停下吻,氣喘籲籲,眼眸因慾望而閃亮,將我已經熱燙的血液點燃,此時正在我全身流竄。我的唇發軟,試著吸入更多寶貴的空氣到肺裏。
「妳、是、我、的!」他咆哮,加重每個字的力道。他推開我,像跑完馬拉鬆一樣彎腰,雙手撐著膝頭。「看在老天的份上,安娜。」
我靠在牆邊喘息著,試圖控製住體內狂野的反應,努力找回原有的平靜。
「我很抱歉。」我調勻呼吸後說。
「妳應該要。我知道妳在玩什麼把戲,妳真的想要那個攝影師嗎,安娜塔希婭?很明顯他對妳有意思。」
我內疚地搖搖頭。「沒有,他隻是朋友。」
「我成年以後就一直避免任何強烈的情緒反應,直到妳出現…妳引出我內心許多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感。這很……」他皺眉,拚命想找出那個字眼。「令人不安。」
「我喜歡掌控,安娜,但是一到妳身邊就——」他站直身軀緊盯著我,「化為烏有了。」
他胡亂擺擺手,爬梳過頭髮,深吸一口氣,接著他握起我的手。
「來吧,我們得談談,妳也得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