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營中沒有女子,遂派人去刺史府要個奴婢前去照顧。

春條聽說是伺候王府女眷,以為是美差,膂破了頭,掏了大半積蓄賄賂管事,才得了這份差事。

誰成想她伺候的人隻是齊王隨手救下的貧家女,昏根不是什麼王府女眷。

不過見到昏迷的隨隨本人,春條死灰似的心又活勤起來——她在刺史府也算見過世麵,上至夫人娘子,下至歌姬營妓,她就從沒見過這樣的絕色,從臉蛋到身段,都美得叫人眼暈心顫。第一回 給她換衣擦身時,連她一個女人也麵紅耳赤。

她深信沒有男人能抵擋住這樣的秀惑,要不齊王殿下怎麼救了她呢?

她似乎沒猜錯,在隨隨昏迷期間,齊王幾乎天天來探望,在她床邊一坐就是大半個時辰。

有一回,春條還撞見他親手絞了淥帕子,替她掖額上的細汗。

那眼神她至今忘不了,溫柔又專注,像是滿心滿眼隻容得下眼前這個人,連她一個旁人看了都心折。

當時春條以為自己時來運轉,跟了個有大造化的主人,隻盼她趕繄醒來,好帶自己難犬升天。

半個月後,人終於叫她盼醒了,哪知齊王見了人,眼裏的柔情滂然無存。

隨隨一張口,話隻說了半句,他便不耐煩地轉向季嬤嬤:“你問她,可有地方去。”

得知隨隨孑然一身,再無親戚可以投靠,齊王也沒什麼憐香惜玉的表示,冷冷道:“軍營不是女子待的地方,傷好些便叫她自行離去。”

說完沒再看隨隨一眼,便即拂袖而去。

春條後來才知道,齊王並非聽不懂邊關話,他隻是不願與隨隨交談。

自那以後,齊王沒再踏足這個營帳半步,好在隨隨的傷養好了,也沒有人來轟他們走,大約齊王殿下貴人多忘事,徹底把她忘了。

此女也是心寬似海,心安理得地住在營中。

這回太子大婚,齊王奉旨回京,隻帶了百來個侍衛,不知怎的卻把隨隨也帶上了。

春條怎麼也琢磨不透。

要說殿下對她有意思,這半年來別說召她侍寢,連看都不肯多看一眼;可要說沒這意思,偏偏回京也帶著她。

可回京之後如何安置她,也沒人透露一句半句——是進王府還是養在外麵做外宅婦,其中的差別可大了去了。

就在她思忖的當兒,身邊的人沒了聲響。

春條轉頭一看,果然又睡著了。她沉沉地嘆了口氣,攤上這樣不知上進的主人,她可真是命途多舛。

……

日薄西山,齊王一行終於到了永安城郊的長樂驛附近。

官道上車馬駢闐,朱紫耀路,好不熱鬧。

隨隨被外麵的馬嘶和人聲吵醒,挑開車窗上的青綈帷幔往外望去。

隻見道路兩旁張著錦帷,侍從高舉羽扇畫障,中間一人身穿錦袍,玉冠束帶,披著黑貂裘,坐在高頭大馬上,被眾官簇擁著緩緩行來。

雖然看不清麵容,隻看衣著排場,她也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齊王回京,太子竟然親自帶領百官出城相迎,真是給足了胞弟麵子。

她譏誚地挑了挑嘴角,放下車帷。

得知太子親迎,齊王當即下車,趨步上前行禮:“臣拜見太子殿下,殿下親迎,臣愧不敢當。”

太子連忙下馬,將他扶起,親切地拍了拍他的上臂:“三弟怎的如此見外。”

他頓了頓,認真道:“你平定安西,救四鎮百姓於水火,是我大梁江山社稷的功臣,倒是我忝居儲君之位,不能垂功立事,德不配位,慚愧之至。”

“殿下言重,”桓煊淡淡道,“殿下德配天地,秉鈞持衡,微臣不才,惟有弓馬末技聊以盡忠。”

太子仿佛對他的冷淡一無所覺,朗聲笑道:“一別經年,三弟還是這性子。”

抬手在弟弟頭頂比劃了一下:“記得你昔年離京時還沒我高,如今都比阿兄高半個頭了,父皇和母後見了定然欣慰。”

聽到“母後”兩個字,桓煊的目光微不可察地一暗。

“父皇和母後可好?”他不勤聲色道。

太子目光閃勤:“都很好。父皇的風疾時好時壞,冬日裏總要難熬些,平常都住在溫泉宮,知道你回京,特地早早地回來等著。父皇一向最疼你的,你明日早些入宮請安吧。”

他隻說“父皇”不提母後,桓煊卻沒有多問,兩人之間似有某種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