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善與惡,眾生苦。
他好像第一次有了不一樣的答案。
阿閔直直地栽倒下去,像一棵被雷電擊垮的小樹。周圍的人依舊整整齊齊坐著,哪怕衣服上濺上受害者的鮮血也沒有人施以援手,他們麵目蒼白,甚至有些冷漠,像是早已見怪不怪。
立刻有盧銀的手下走來將阿閔拖了出去,任喻無從判斷他是否還活著,隻能看到他的四肢軟塌塌地垂在地麵上,一路都是他留下的淋漓血液,像冰冷的暗紅色鏽斑。
今夜的血腥氣很好地取悅了盧銀,使他從接連兩日被方應理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憤懣擺脫出來,他過早地散場,將二人關回了倉庫,讓他們飽嚐束手無措的痛苦。
對於英雄主義的人來說,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
那是英雄走下神壇的一刻,他會懷疑自我,懷疑信念。
殺人誅心。
經歷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沉默,任喻在崩潰的邊緣終於開口:“盧銀到底想怎麽樣?”
“他想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方應理平靜地回答,“他借用我們,來完成他對信眾的又一次洗腦,如果連我們都作惡了,那麽他們就會更加崇尚他說的,在滿是野獸的叢林裏,行凶就是可以被原諒的……”
“而我們也會因為殺過人,而授之以柄,生為他所操控,死也不過是少了兩個殺人犯,就算查到他,他也能逃避罪責。”任喻代替他完成了他的推論。
經過這幾日相處,他們已經有點琢磨出盧銀的性子。他與廖修明雖然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但盧銀並非完全聽命於他,他過於自負,又有太多自己的心眼。他很清楚廖修明扔來的是燙手山芋,一個律師一個記者,跟他這裏關的這些就算銷聲匿跡也沒人關心的打工仔可不一樣。如果他替他出手殺人,最後廖修明兩手一攤,洗得幹幹淨淨。還不如他先玩玩看,要麽收為己用,要麽也讓他們兩個手上沾點血,惡人之間的事可就算不清了,到時候萬一事敗也什麽都好說。
因此盧銀的遊戲還將繼續。
任喻的聲音在發顫:“所以一切都不會停止。明天就是三顆子彈。”
方應理說過,六枚子彈的彈槽,如果隻塞入一發,彈槽的重心將偏離轉軸,子彈的趨勢是停在勢能較低的下方,因此第一發的命中率並不是16%,而是非常低的1%到3%,兩顆的情況下,因為重量不對等,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來判斷,但一旦超過三顆,他就沒有勝算了。
“嗯,三顆。”方應理閉眼重複了一遍。
再聰明的人也有他的局限性。對方應理來說,三這個數字牢牢困住了他。
過了一會,方應理再次開口:“我要是死了,你就做寡夫了。你怕不怕?”語調鬆垮垮地帶著哼笑,有點半真半假的戲謔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