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渡邊仰山當著外人不敢說,不能露底。
他以前的許多船隻已經易主,被天朝和老毛子的資本家賤價買走了,錢不知所蹤。那些錢或許已被淩河設法套走。旗下分公司根本入不敷出,亟待申請破產後賤賣。他手裏已經沒有多少能流通的現金,現在就是半個窮光蛋,還死撐著個架子,不然他會對遊氏、簡氏、戚氏這些港口資本大佬如此用心巴結、點頭哈腰?也是不得已而卑躬屈漆四處化緣啊……
「我那養母因氣帶病,跳樓自盡了。而我繼父,一輩子恪守忠信仁愛禮義廉恥的渡邊雅治先生,也因這一串打擊,因為你這賤人的暗算手段,氣得不幸中風臥床不起,至今病勢沉重……」
渡邊仰山說得情緒激動,渾身顫抖,引人無限同情。圈內人也都聽說過的,渡邊仰山投靠的那一家養父母,身為名門世家卻下場淒涼,確是一個中風,一個跳樓。
低調沉默的港普明星這時彎腰屈膝,特意從沙發這一頭跑到另一頭,悄悄地,給老闆端茶遞帕,很有眼力價。
「你就是……一條黑心爛肺的毒蛇……」渡邊仰山最後狠狠地咬出這句形容詞。
「哈哈哈哈……」池中的美人蛇在嗆水姿態中爆出一陣近乎囂張的大笑,毫不否認自己的傑作,笑容好看,足以讓全場人驚艷嗬氣。
淩河冷笑,兩個字:「活該。」
渡邊仰山氣得腰腹又漲肥了一圈,鼓鼓地轉頭問遊灝東:「遊總您說,這樣心懷叵測、陰險毒辣的人,對我渡邊家而言,他是不是該殺?」
遊灝東微微一點頭,贊同:「十分該殺。」
渡邊又看向簡二少尋求支持,簡銘爵正盯著那笑得驚艷的毒蛇,脖子往前縱著比鵝脖子還要長,早就走神了,下意識地頻頻點頭:「該,十分地該……」
這時,渡邊的視線與那池中美男子的視線同時射向嚴小刀。
嚴小刀鼻尖微微聳動,搖搖頭:「確實……該殺。」
水中的淩公子,豎著耳朵聽到了這句並不洪亮的話,冷冰冰地對嚴小刀又翻了個大白眼。
遊灝東彷彿是下定決心,決定快刀斬亂麻,遲則生變。
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摜,竹編的茶具托盤濺上一片淡綠色水漬:「渡邊先生,就按咱們之前說好的,這個姓淩的,你就交予我吧。」
渡邊試探:「遊總,您也深受其害,不得不防吧?」
「哼。」遊灝東不置可否,故意含糊自身意圖,「留著總是一塊心病,不如我幫您消災,讓您以後不會再看見他。」
所謂之前談妥的條件,就是對渡邊仰山提供臨灣港口停靠、轉運、稅收上各種不為外人知的便利,握有實權的遊家在不計回扣的條件下私下送予哪家公司一些好處,這是信手拈來的恩惠。渡邊的公司要喘口活氣與港口企業貿易往來,隻能指望這些筋頭巴腦的好處。
渡邊一雙精明的眼又朝這邊瞟來,簡銘爵再憋不住了,哼出一句:「怎麼著?您幾位是真想把這人開鍘刀或者下油鍋?別啊,不至於吧咱們!」
嚴小刀慢悠悠開口:「真不至於的,渡邊老闆,咱們還有的談吧?」
簡銘爵笑得猥瑣:「別就給廢掉了,留著還有用嘛,不然交給我處置啊!」
渡邊不直接答應也不拒絕,耐心等待哪一家開出更合適價碼。
嚴小刀一隻手依靠西裝前襟打掩護,無比靈活的手指在旁人無從察覺時就發了一串信息。
【臨灣深水港現在就停著兩艘遠洋重型艦,渡邊先生如看上眼,關卡手續和免稅單都齊全。】
渡邊仰山摸到掌心的震動,低頭瞟到那行信息。
【走遠東航線,跟各港都有低價合同,方便您用。】
渡邊仰山低頭又看到了,還是沒吭聲。
嚴小刀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牙花子疼,迅速下一條信息發給另一個傢夥。
【有暉,支票本帶了嗎?有點麻煩,借錢花。】
梁有暉不知在島上哪地方鬼混呢,過了十分鍾才回復。幸虧簡銘爵自帶幹糧半路出手跟遊灝東糾纏,有意想要分一杯羹,讓嚴小刀終於等到梁有暉的回音:【你要借錢?我有啊!你在哪?】
【酒店賭場後麵的水族館,讓你保鏢把支票給我送來,支票能隨便填數嗎?】
梁有暉此時一定在感慨交友不慎,這他媽什麼朋友!梁少眼前或許晃過了嚴小刀那挺拔俊朗很有男人味道的身材,再爛的朋友也忍了。這人一驚一乍地回道:【我的哥,你到底要填什麼數?!】
水池中再次不要命似的爆出淩河的笑聲。那聲音當真挺好聽的,低沉而婉轉,笑出一串水波蕩漾的尾音餘韻:「一群人渣,我的命還能值出個不錯的價錢?快報出個賞心悅目的數來讓我聽聽,大家同場同樂。」
餘音繞樑,直上大廳玻璃穹頂,入耳清越。
嚴小刀手指一緊,淩公子像是知道他在打什麼消息,長了透視眼一般。
他是尋個招數暫時拖住那老狐狸,拿到貨再撕毀合同也不遲。他這老皮老臉能在梁大少跟前賣出個什麼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