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定國公真正的敵手,誰恨不得定國公死,他很清楚。
陸莫寧瞳仁一亮:「當真?你確信?」
黑蛇嗯了聲:你可還記得兩年前那薛家出事之時,之所以辛大人並未在意是因為當時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焦頭爛額才無暇顧及,你可還記得那件事?
陸莫寧道:「自然,當年那段時間正是聶中郎——中郎將聶平出事,朝中六部都在徹查此事,忙的焦頭爛額,因著中郎將為人正直根本不像是會做出那般欺上瞞下、貪汙受賄、暴戾殘害無辜之人,是以等辛大人忙完之時那薛三爺已來撤案,自然未當回事。」陸莫寧說到這,聲音卻輕了下來,他其實還有事沒說,上一世後來他翻看過密案,自然也瞧見了當年這件事,中郎將聶平是被陷害致死的,其中定國公也牽扯在內。
當年看到時,他覺得很是奇怪,中郎將聶平正是四年前天戟帝的舊部,也是當年感念聖上兄弟情義,跪求讓聖上登基的舊臣之一,可兩年後,卻落得那麼一個下場,當年未清楚真相的時候,陸莫寧上一世年幼,還真的以為……
可後來看到那些鮮血淋漓被隱藏極深的密折,陸莫寧才終於恍然,他所以為的聖上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仁慈,他所忠心的君主,也許滿手鮮血,也會殘害忠良,隻是他並不知道那暗地裏的汙穢罷了。
可那時候他已經為了趙國耗費了所有的心神,加上當年不良於行的鬱結,到底沒撐過那年冬日。
黑蛇再次提到聶中郎,陸莫寧回過神:「你說的這個人,與聶中郎有關?」
黑蛇嗯了聲:聶平當年隨同天戟帝南征北戰時,救過一介書生,那書生後來入朝為官,如今不過三十餘歲,因著是先帝的言官,如今歷經三朝,在朝中極有威望。
陸莫寧怔愣之下,詫異不已:「你說的……是裴禦史?」朝中唯一一個沒有任何背景,不加入任何黨羽,卻最年輕的禦史大人,為人剛正不阿,嚴謹肅穆,很得當今聖上信任。
他一直都以為裴禦史當聖上的心腹,一直古板直言。
可……
陸莫寧想到兩年前的事,卻怎麼都無法相信裴禦史被聶中郎救過。兩年前,涼州出現瘟疫,對方不惜臨危請命,前往重災之地,也就在那時,聶中郎出事,不過是月餘,就被定了罪,一家老小,全部被發配酷寒之地流放,若非聶中郎當年戰功赫赫,怕是那些當年呈上去的罪證淩遲也不為過。
可當年定罪即將流放之際,裴禦史終於從涼州趕了回來,隻是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禦書房,直言死諫,言聶中郎如斯大奸大惡之人,絕對不能放過,當淩遲而死,不可因其過往之功,放過此等惡人。
裴禦史此話一出,滿朝嘩然,難以置信,因裴禦史此言頗有落井下石之嫌,對方跪在金鑾殿外三天三夜,聖上竟是同意了,隻是因一人做事一人當,直接將聶中郎下旨砍了,不過卻也因著殺了聶中郎,就放過了他的家人,由流放改成了貶為庶民,世代不可入京為官。
黑蛇不知想到了什麼,許久,才緩緩輕嗯了聲,隻是嗓子瘖啞,偏過頭,竟是背過蛇身去:嗯。
「可裴禦史當年一力主張重判聶中郎,他怎麼可能會幫聶中郎報仇?」當年雖然定國公提供的證據確鑿,可聶中郎戰功赫赫,許多朝臣都不信,為他請命的很多,否則,也不可能一開始隻是流放那麼簡單。
黑蛇不知何時轉過頭,揚起尖腦袋,蛇眸深深睨著陸莫寧:你看到的不過是表麵,你可知,聶平當年一家一百七十餘口人,若是真的隨同聶中郎一起前往流放,下場會是什麼?
陸莫寧想到什麼,渾身一顫,難以置信:「……」
黑蛇不等他開口,繼續道:裴禦史趕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聶平已經救不下來了,可那趙雲霽怎麼可能讓聶平活著?他已經派了五百死士,流放途中,等待他們的,隻有全部慘死,一個不剩。聶平在入獄之前,給裴禦史流了一封信,信中很簡單:以他的命換一家老小周全。
這才後來有了裴禦史死諫一事,聶平心知自己活不成了,又何必連累一家老小無辜陪他去死?
陸莫寧卻是愣了許久都未回神,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親手把救命恩人推入死地的裴禦史當年跪在那裏的三天三夜,得有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