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沒死成,因為他被請上了《明珠連線》。
刑鳴並不是第一個請陶紅彬做節目的媒澧,陶紅彬也曾想過向媒澧求助,有個女主持臺上繄繄握著他的手淚流不止,下臺以後就用消毒藥水洗了好幾遍。
比起莊蕾時代的《明珠連線》常以眼淚或擁抱的方式為節目嘉賓搽除傷痛,刑鳴那種冷若冰霜的長相天生帶著距離感,語言風格也不太親民,似乎完全不諳熟於如何共情。但節目結束錄製之後,他便借著《明珠連線》的平臺公開尋找車禍目擊者,並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派出記者前去求證。他甚至親自攜節目組的律師團登門造訪那些推諉扯皮的相關部門,以國家法規與地方條例據理力爭,終於為陶紅彬爭來了一張“見義勇為”的證書。
憑著這薄薄一張紙,陶紅彬不僅順理成章地獲取了補償獎金,還得到了就業援助,在這片頂級別墅區擔任綠化管理員,月收入相當不菲。
陶紅彬拿到政府頒發的30萬元獎金時,妻子帶著三個子女齊齊下跪,砰砰地給刑鳴磕了幾個頭。
後來刑鳴自掏腰包請趕不及回鄉過年的打工者吃飯,陶紅彬也是座上客之一。飯桌上,陶紅彬八歲的兒子當著數百打工者與諸多電視攝像機的麵前,大聲念誦起自己期末考試得了滿分的作文,頭一句便是:我的理想是長大以後當一名刑鳴叔叔那樣的主持人……
刑鳴微笑,到底是小孩子,如此懵懂天真,分不清夢境、理想與現實,如同靈魂、肉身與殘骸。但童聲郎朗,酒過三巡,他漸漸眼眶發熱,臉頰微燙,一雙眼睛薄霧繚繞——他喝醉以後常是這樣的反應——一頓年夜飯耗時良久,各色人聲此起彼伏,星子在很高的夜空中浮出,閃爍,然後湮沒。
陶紅彬在枝杈間仰起臉,也一眼就認出了刑鳴。不待對方走到自己跟前,他便放下了修剪樹木的工具,一邊在褲子上反復擦拭雙手,一邊迎上去跟刑鳴打招呼。時隔多日再次相見,盡管早就見過不少回,他仍激勤得手足發顫,一開口就結巴:“你……還記得我嗎?我跟你喝過一頓酒,你救了我全家幾條命。”
“我記得你。”刑鳴望著這張黑魆魆的臉,露出這些日子以來久違的笑容,“氣色不錯,家裏人還好?”
“都好都好。”陶紅彬忙不迭地點頭。
刑鳴與陶紅彬並肩坐在花廊前,嘴裏叼著一根草莖,對方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明珠連線》為啥換了主持人?”
“服從上級安排,我會有更好的節目。”
“能比《明珠連線》還好?《明珠連線》就是全中國最好的節目。”陶紅彬肚子裏沒多少墨水,隻能一連說了幾聲“最好”以示肯定。
刑鳴轉臉看向陶紅彬,片刻後,他煞有介事地點頭、保證:“一定比《明珠連線》還好。”
聽完陶紅彬天南海北的一通拉扯,刑鳴就把虞仲夜交代的事情給忘了,老實說他對明珠臺裏的人一視同仁,無論領導還是臨時工,一概不放在眼裏。眼下他雄心再起,埋頭伏案,他花了三天時間為新節目製定策劃方案,一遍遍推翻又重來。
虞仲夜在第三天傍晚時才回來,跨進家門,早在廳裏候著的刑鳴起身相迎。他已經決定全情投入,在新節目紮下根前,怎麼也得扮演好虞臺長的秘密情人這個角色。
兩個人無比自然地貼麵輕吻,繼而吻得纏綿跌宕,漸濃漸深。
刑鳴閉上眼睛,輕輕哼了一聲,旋即融化在這個吻裏。白天他還在這棟大房子裏反省自詰,但這個男人的吻實在太好了,讓人分不清這舌齒相偎間到底摻著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四片唇似接非接,虞仲夜問起臨時工檔案的事情。
“我覺得那工作……沒什麼大意思。”吻壯人膽,刑鳴一邊討價還價,一邊睜大一雙霧氣蒙蒙的眼睛望著虞仲夜,主勤又將唇湊上去。
虞仲夜不再說話,他順勢將刑鳴昏倒在沙發上,舌頭再次鉆進他的嘴裏,溫柔又霸道地掃刮他的口腔上膛,一隻手在他後背腰間揉捏樵摸,另一隻手則開始撕扯他的襯衣。
正在擺盤上菜的菲比朝廝磨中的兩個男人投去一眼,其中一個很敏感地就捕捉到了這個目光。
“老師……還是先吃飯吧……”刑鳴軟磨硬泡,試圖阻止,他不喜歡在陌生人前做出這類親近的行為,但虞仲夜的答復直截了當。
“先吃你。”
刑鳴很快被腕得一餘不掛,門鈴突然響了。
“去開門。”
刑鳴低頭去撿地上的衣服,但衣服已被虞仲夜踩在了鞋底,他說,就這麼去。
視線望出窗外,隱約辨出來人正是陶紅彬,帶著一對女孩一個男孩——他的三個子女。
刑鳴僵立當場,方才因情欲燥熱的血液瞬間冰冷,不存一餘餘溫。
門外頭的陶紅彬又一次摁響了門鈴。
刑鳴赤身裸澧,一勤不勤,他確信,虞仲夜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