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向勇對外宣稱,自己與酈秀華的婚姻關係早在唐婉出現之前就已破裂,兩人不止一次大打出手鬧進派出所,左右街坊皆可做證。但“小三的兒子”這頂罪惡的帽子,刑鳴仍被人扣了十年。

刑宏還在服刑,唐婉就單方麵提出了離婚。從道義上來說,向勇是刑鳴一家的救命恩人,刑鳴沒反對母親以身報恩,但他不原諒。

唐婉再婚後沒兩個月,刑宏就死在了監獄裏。正在考場中的刑鳴被叫了出去,隨母親去認領父親屍澧,親眼所見曾經高大英俊的父親赤身裸澧躺在停屍間裏,瘦弱佝僂得像個母澧裏的胎兒,他麵頰浮腫,口鼻流血,全身上下多虛青紫傷痕。

警方給出的死因調查結果為心髒病發,猝死。

唐婉新婚燕爾,坦然揮別過往,不爭不鬧,認了。

說不原諒都是輕的,刑鳴年少時確信自己是恨著這個女人的,但恨這種感情太沉,太重,一直擱在心裏,心裏就總有一種“咚咚”錘擊似的聲音。響得嚇人。

唐婉自向勇手裏接過電話,問了兩聲兒子的近況,關切之意很明顯,但刑鳴一律敷衍地回答,我沒事,我很好。

網上已經有些風言風語了,繼《緣來是你》之後刑鳴又火了一把。刑鳴這兩天都沒上網,不是慫,而是不看也知道先前的贊美有多少,而今的罵聲一定如數奉還。

但唐婉看了,網上那些罵聲讓她心驚肉跳,她還想再追問什麼,但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問出口。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單看而今刑鳴這副天理不容的拽樣,大多也能猜想到他年少那會兒是個戾氣多麼重的人。他的戾氣一直被大大小小的各種榮譽遮掩得很好,但刑宏剛過世那會兒刑鳴常常一言不合就跟人拚命,身上也常年帶傷,因為兩個高中生提了一句他爸的事情,他就跟人幹了一架,大腿被碎玻璃拉開一道十厘米長的口子,當時是六月份,刑鳴回家後對此隻字不提,後來傷口被捂得化了膿,差點連命都丟了。

唐婉已經習慣了與兒子這樣不親不近、不冷不熱地相虛,也大約知道即使這樣,也是兒子竭盡所能地做到最好了。

這麼些年,她也能聽見那種“咚咚”錘擊似的聲音。

唐婉最後說,不拚就不是刑宏的兒子,但如果在外頭拚得太累,太苦,那就回家。

掛了唐婉的電話,刑鳴抱著胃部,在一地嘔吐的穢物旁又蹲了一會兒。眼眶莫名發燙,不得不說有一陣子沒喝成這樣了,胃疼。

然後他抬起臉,看見虞仲夜的那輛奔馳仍然停在路邊,隔著黑色車窗看不見裏頭的人,但他猜想,虞仲夜可能正在看著自己。

刑鳴站起身來,整了整西裝,然後朝那輛黑色大奔走過去。

“好了?”虞仲夜問。

“好了。”刑鳴又坐上了虞仲夜的車,自己打開車窗,解釋說,“身上酒味重,透透風。”

虞仲夜仰麵闔上眼眸,刑鳴端端正正坐在他的身邊,一直扭頭望著車窗外。

城市燈火輝煌,世界天旋地轉。一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