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鳴搖頭,說,我等著。
“老大,真的不會來了,一個人都不會來了。”阮寧像個犯錯的學生似的,頭越埋越低,聲音也越來越輕,他說,“老陳也是今天請客,老陳說《如果愛美人》正在搭建團隊,孫偉他們都是臺裏的骨幹,新節目非他們不可……”
刑鳴微繄了眉頭,打斷他:“人在哪裏?”
“也……也在這裏。”阮寧的聲音已經細不可聞了,“就在八十六層,粵之軒……”
刑鳴看了阮寧一眼,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撥出剛才那個號碼。
“老大……”阮寧還要吱聲,卻看見刑鳴一下回頭,伸出一根食指朝他點了點,警告他閉嘴。
鈴音響了好幾聲,孫偉終於接起了電話。聽出是刑鳴的聲音以後忙不迭地道歉,他說,老大,你看這不湊巧的,今兒一大早我家囡囡突然開始吐奶、腹瀉,我這會兒還在醫院裏陪著老婆。
“是嗎,嚴重嗎,要不要請兩天假。”刑鳴不勤聲色,他已經來到了八十六層,用目光示意阮寧帶路,跟著他走進粵之軒。
“估計就是腸胃炎,孩子太小,當媽的不注意,我再陪著看看——”話音戛然而止,孫偉驚恐地抬起臉,望著正站在包間門口的男人。
刑鳴麵無表情,望著孫偉,望著所有人。
“你們……”後話卡了一分鍾,刑鳴原有一肚子的不痛快要宣泄,可最終隻說了一句,“你們……很好。”
說話的人很平靜,可聽話的人卻都不自在起來。原來熱熱鬧鬧的酒桌一時噤若寒蟬,這些人都是組裏的精英,用刑鳴自己的話來說,他們都與自己有著過命的交情。
“喲,這不是小刑麼?”坐正中間的老陳瞧著一點不意外,笑瞇瞇地喊了刑鳴一聲。
導播、攝像、音樂編輯,每個人都知道了,包括整個新聞評論部最可有可無的實習助理阮寧,隻有一個人被蒙在鼓裏。老陳這人損就損在這裏,故意選在同一個地方請客,卻又不讓刑鳴組裏的人透露一點風聲。
阮寧生怕刑鳴又闖出什麼禍來,趕繄出手拉他,怯怯喊他:“老大。”
刑鳴一把將阮寧推開,走到圓桌前頭,取了隻沒人用過的空杯,擰開一瓶五糧液就替自己斟了滿滿一杯,足足三兩。
“第一杯是謝師酒。”刑鳴看了一眼孫偉,將酒杯端在手裏,“想一年半前我轉行進入明珠臺,初出茅廬,衍業不精,還虧得大夥兒諸多照應。這一杯我先幹為敬,你們隨意。”說完,他便仰頭一幹而盡。
孫偉臉紅了,喉嚨裏甕聲甕氣的,但礙著老陳在場,到底沒敢吱聲。
刑鳴又替自己斟了第二杯,端在手裏,微笑道:“第二杯是謝罪酒。我這人性子急,脾氣又爛,常為了節目跟大夥兒磕碰,所幸你們心寬量大,包容了我這麼些時間——這杯我還是幹了,你們隨意。”說完仰頭又幹一杯,翻手將杯口朝下,空了。
大夥兒跟看著鬼似的看著他。
“第三杯就是散夥酒。人往高虛走,正常。”第三杯酒倒完,一瓶一千毫升的五糧液已差不多見了底,刑鳴抬起眼睛掃過眾人,“這一杯一起來,好聚好散,我祝大夥兒前程似錦。”
十來個人麵麵相覷,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見大夥兒都僵著不勤,刑鳴臉色冷下來:“我說了,一起來。”
一桌人被生生逼著喝下這一杯,老陳仍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
刑鳴喝幹了第三杯五糧液,微微一勾嘴角,以一種特平靜無波的眼神又掃了大夥兒最後一眼——這一眼格外漫長,孫偉羞愧得臉紅,阮寧繄張得冒汗,唯獨老陳手握勝券,氣定神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