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漸漸圍了些人,都是明珠臺的員工,都直著眼睛盯著他看。電視臺是個氛圍奇異的地方,明裏光鮮卻暗潮洶湧,久而久之,人人都是叢林生物,得學會韜光養晦險裏求生。
唯獨這個小子是個異類。
正是滿座衣冠似雪。
當事雙方僵持不下,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代表明珠臺向你道歉,你要的聲明會在下期節目開始前登出。”
未見其人,隻聞其聲。
刑鳴的心髒砰地撞了一下胸腔,這人的聲音非常不錯,既醇且厚,既有魅力也有閱歷。
後期組長朝聲音方向投去一眼,立馬站得筆直,眉花眼笑地喊了一聲,喲,虞叔。
刑鳴從這聲“虞叔”裏聽出了三分敬畏、七分諂媚,直覺告訴他,這個“虞叔”在臺裏的地位鐵定不一般。
循聲望過去——說來也奇怪,圍觀的人明明不少,但他一眼就自人群中辨認出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
他掌心微微發汗,心髒又往胸腔上撞了一下。
刑鳴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他自己就長得好,打小身邊便不乏各個年齡層的漂亮異性,她們看見他時會突然驚愕地站定,然後瞪眼、抿嘴、攏頭發。花花柳柳看得多了,刑鳴對於“美人”二字漸漸有了一套自己的標準,一般的庸脂俗粉根本難入法眼。
可眼前所見哪兒是虞叔啊,分明是虞美人。
對方比自己還高出一些,穿著一身深色休閑西裝,去掉了領帶,身上幾乎沒有奢品裝飾,但從那深邃的眼神、低沉的嗓音與一身光華內斂的氣度中都能判斷出,這個男人理應有點年紀也有點身份,但他從沒見過哪個男人這個年紀還能保養得那麼好,遙遠華美得簡直像一尊神。
對方輕輕一笑,走了,留下刑鳴進退失據,半晌立在原地。
他覺得這人眼熟。
後來刑鳴從別人口中得知,這個虞叔就是臺長虞仲夜。
虞仲夜年逾四十,接任明珠臺臺長不過三年時間,便敢於放下身段,一邊以多檔娛樂節目搶占國內黃金時段的收視,一邊又破而後立,與英國BBBC戰略合作,令明珠臺的多檔節目成功邁出國門。
別人口中的虞仲夜,無所不能無一不通,很神奇。聽說他名校新聞係畢業,一轉身竟投入部隊;聽說他親自為明珠臺的選秀節目主題曲填詞作曲,文化部與美協主辦的“百年中國書畫展”上,他的名字與陳忠誌、田黎明等傳奇大師列在一起……
刑鳴對於虞臺長國畫、書法或者音樂方麵的造詣不感興趣,幹電視的人大多自詡文化人,也大多能寫一筆好字,吟兩首酸詩,這不稀奇。他比較好奇,這麼一個不似凡人的凡人,到底有沒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虞仲夜本人毫無背景,前妻洪霓卻是前省委副書記洪萬良的女兒,洪萬良一路官運亨通,兩年前成功調任中央,可他的女兒卻紅顏薄命,婚後沒幾年就死了,隻留下一個男孩,早早地就扔去了國外。虞臺長表麵上看似很深情,鰥居十餘年沒有再婚,無名指上也一直戴著婚戒,但其實臺裏人大多明白,但凡有能力坐擁三宮六院的男人,哪個又真肯情有獨鍾。
明珠臺裏有個傳言,洪霓死後,洪萬良與虞仲夜定了一個翁婿之約,外頭多少女人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絕不準娶進門來。
當然但凡傳言總有另一個版本,傳言說虞仲夜其實喜歡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