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他弟弟從才滿半歲開始,就每年都會在童凝和孫怡休假的時候,被帶出去各地旅遊,在那之後當然也是這樣。
而他則是幹脆被扔給鄰居家托管。
隻不過六歲那次,正巧是暑假,鄰居家也都出去旅遊了,沒人在家。
隻有六歲的小童澈,想法還很簡單,還會因為難得被爸爸媽媽帶上而開心。
即便那一個星期,現在回憶起來,根本沒有一丁點值得開心的地方。
童澈略過了這段沒講,他隻說,“那天在路上,路過一個很大的廣告牌,我現在已經想不起來,當時廣告上的前輩是誰了,隻記得我看了就和他們講,想以後也像那個人一樣,能當個大明星,把自己的照片也映在大牌子上。”
預想到了童凝和孫怡會有的反應,穆晗風握著童澈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果然,就聽童澈嘲諷笑了笑,接著道,“他們當時的反應很可笑,並沒有動怒訓我,隻是用一種,在我當時還看不懂,卻覺得很不舒服的眼神看著我,說了一句,“果然會是個Omega”。”
那個眼神,當時的童澈看不懂,現在再想起來,卻是一清二楚。
那就是直白的嘲弄,看不起,甚至鄙夷。
穆晗風聽得怒火直往頭頂躥,他闔了闔眼,盡力壓住,接了句輕鬆的話題,“原來童童那麽早,就想當大明星了。”
童澈點了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半晌,他自嘲笑了笑,輕聲說,“其實現在想一想,他們當初離開把我丟下,倒是陰差陽錯,讓我有機會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童澈想,如果他們真的一直把他養到了十八歲,一直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成人,童澈不保證自己還能有當時那麽孤注一擲的決心。
從來到這個福利院開始,就一直盤旋在穆晗風心底的念頭,這一刻終於得到了證實。
他隻覺得一口鬱氣堵在喉嚨口,壓得快喘不上氣,兩隻手牢牢攥緊,又慢慢鬆開,最後,穆晗風啞聲問,“他們…是什麽時候丟下你的?”
童澈頓了頓,輕聲回答,“我13歲的時候。”
準確來說,是他13歲分化之後的第三天。
他當時分化不在家中,出了問題昏迷不醒,後來不知道被哪個好心人救了,再醒來是在醫院的病房,病房裏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救他的好心人,也更不會有他的家人。
他自己下床出了病房,被醫生發現,又按著做了檢查,他本來不願意做,因為沒有錢付費,卻被醫生告知早已經有人替他付過了所有的醫療包括檢查費用。
這十年,童澈當然也想過找到那個人,可世界太大,即便隻是陽城這一座城市,也有上千萬人口,他除了記得那人說過的兩句話以外,什麽都不知道,又上哪兒去找?
大概唯一能做的,也隻是把這份收獲到的善意,再好好傳遞出去。
當時醫生檢查過,他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健康,可唯一的問題,就是患上了信息素紊亂。
醫生告訴他這個病離不開抑製劑,好在當時那個好心人在他的醫院卡裏充了很多錢,醫生便把剩餘的錢都開成了抑製劑給他,大概夠用一整年。
當時剛剛分化的少年童澈,提著一大袋抑製劑回家,得知距離他分化前跑出家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在路上,便忍不住想,回家會麵對什麽樣的一副情景。
他想童凝和葉怡會不會著急,會不會看見他又哭又笑,又或者是把他狠狠臭罵一頓。
但後來想了想,又覺得大概臭罵一頓最有可能,前麵的兩個,大概是他弟弟失蹤兩天才會有的待遇。
隻不過,童澈唯獨沒有想到,他真正回到家,迎接他的,竟連臭罵都沒有。
童凝葉怡,還有他的“好”弟弟,三個人看見他從外麵回來,都是滿臉驚愕的。
整整兩天兩夜,他們甚至不知道童澈曾經出去過。
他們早已經習慣了三口之家,習慣了童澈是個多餘的,像空氣一樣的存在。
而當時的家裏很亂,地上攤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葉怡一句話,就決定了他以後的歸屬。
葉怡和童凝兩個人因為工作變遷,要轉去海城定居生活了,早在一個月前就下了通知,他們就開始給童澈的弟弟聯係海城的學校,辦理轉學相關事宜。
當然,也早在那時候,他們就決定了徹徹底底放棄童澈,要把他送去福利院。
童澈到現在,都記得在福利院門口,葉怡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她說:“爸爸媽媽賺錢很辛苦,要攢著給有用的孩子花。”
童澈當時很想質問她,“你們究竟憑什麽就斷定我沒有用?!”
但最後,他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轉身跑進了樓裏。
從他分化到被送進福利院,前後不過三天,這段經歷,童澈現在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比劇本寫得還戲劇,也是真的心酸。
心酸到他不忍心告訴穆晗風。
這就像穆晗風當時給他講自己的過往的時候,也是有很多一句話帶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