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滴墨滴在水中一般,極其柔和並且緩慢地暈了開來,將無盡的虛白染得泛起了紅色的旖旎,隨著這抹紅意任性地愈散愈開,反而變出了棱角,如岩石般粗礦的紅色棱角大片大片地堆積起來,而一瞬間,這粗獷的棱角上又生出如裂紋般尖細的影子,一條接著一條,如濃密的頭發從岩石般堆積起的的棱角上蓬勃而出,又如同瘋長拔節的玉米,成長的咯吱聲清晰可聞,隨著大片細長影子的反複堆積,刹那間,一片繁盛的雨林水墨畫便呈現在了我的眼前,這裏是哪?為什麼我似曾相識卻全無了記憶?是血眼告訴了我什麼嗎?可是我根本記不起來血眼究竟告訴我了什麼,大腦瞬間變得像一個飛速旋轉的攪拌機,頭痛欲裂,為什麼我什麼都記不得了?巨大的惶恐如同一副神奇的興奮劑,讓我的整個血液高度沸騰,卻又把我的軀體變得愈發麻木,以至於我不曾察覺四周已經圍來無數尖而細的紅影,如同糾纏的藤蔓,如同年邁的枝椏,也毅然如同黑暗中的魔鬼,就這樣一直等到自己被這藤蔓纏滿全身高高吊起在半空之中,我才發覺了這一切,但是一切都為時已晚。
我發現我被纏在了一棵巨樹之上,一棵血紅色巨樹的樹冠上,而在眼前紅影婆娑的血紅影海中,卻漸漸化出了一抹淡淡的黑色,那個黑色漸漸彙集彙集,變成了一個橢圓的東西,而在這橢圓的東西上,什麼東西又開始漸漸分離了出來。在那個橢圓外圍均勻的五個分割點上,有一些躁動不安的東西正漸漸伸了出來,開始如同五個掛在外邊的黑色半圓體,但是隨著拉長拉長再拉長,一個極其極其細長的人形影子呈現在了我的麵前,這種細長的東西我從來不曾見過,就算是屍鮫也不曾長到如此誇張的程度,我緊緊地盯著它,而它也許同樣在靜靜地盯著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一聲咯咯的怪笑打破了這種局麵,這個咯咯的怪笑聲不是由那影子發出的,居然是我自己在笑!我的頭皮瞬間一炸,極力地想控製住我發瘋的笑聲,但是卻無濟於事,仿佛這根本不是我的嘴,“原來你一直在這裏!”突然“我”對那影子說道,那影子慢慢地抬起了手,如同一根被風吹起的墨線一般懸在了空中,直直對著我,瞬間刺心的疼痛湧遍全身,無數的枝椏將我纏的越來越緊,忽然一個怨毒的聲音從四麵八方,穿過縫隙緩慢卻十分有力地滑入我的耳朵裏:“我從來都在這裏,從來。”
一大片枝椏瞬間在我麵前交叉纏繞起來,如同一個正在形成的蠶繭一般,很快我眼前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我大喊一聲,試圖掙紮起來,可幾乎同時我聽到身邊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和打翻類似金屬盤的東西,而在那漸行漸遠淩亂的腳步聲中還拖著一句仿佛破了魂似的叫嚷:“鬼炸屍了!鬼炸屍了!”我用力眨巴了一下幹澀的眼睛,雖然眼前還是一片迷離,但是一片白晃晃的光已經照進了我的眼睛裏,在這一片虛白中還有一個細長的東西在不停的晃蕩著,我心頭又一緊,急忙想掙紮起來,但是卻發現我好像是被什麼給緊緊地綁住了,尖細的影子,無窮血紅色枝椏的形象如同風暴般卷進了我的大腦,我開始瘋狂地掙紮起來,幹澀的口中發出一些歇斯底裏卻無比嘶啞的奇怪叫聲,這時我又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但是又有一個聲音製止住了這個聲音,“他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瞬間灌入了我的耳朵裏,是海哲?我有些驚訝道,當視覺開始逐漸交彙出一個熟悉無比的人臉後,我的大腦又是一沉,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大腦開始喚醒了我的軀體,那是一種真的屬於我自己的切實感覺,雖然感覺依然有些沉重,但是所幸我睜開了眼睛,一種隻屬於太陽光獨有的柔和湧入了我的視覺,與此同時,一個淡藍色的醫用口罩和一雙驚恐的大眼睛也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接著便又是一陣女人的尖叫和打翻金屬盤的聲音,同時還有那一句仿佛破了魂似的大叫,我在醫院裏?我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和身邊懸掉著的吊瓶與細長的輸液管,有些發癡地問道。瞬間一陣狂喜湧入了我的心頭,“我還活著!”我這一聲大叫也許可以把整座城市的鴿子都能驚飛,這時,我拚命地想掙紮著起來,清楚地發現自己是被一堆皮帶給結結實實地固定在了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