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她並沒有發現一個身影靜靜地朝她走來。
一顆石子輕輕的砸開了馬娉婷眼前的水麵,一圈圈的波紋圍繞著石子墜落下去的地方蕩漾開來,好一會兒,波紋漸漸細微、消失,澄淨的水麵上頓時多了一個人清晰的倒影。
伴隨著倒影出現的還有那個人醇厚清朗的帶笑聲音,“誰惹我們丫頭生氣了?瞧瞧這張小嘴,都可以掛上一斤油瓶了!”
正生著盧芳的悶氣,馬娉婷沒好氣地瞪視這個不速之客,“你惹我生氣了,你沒見著你那顆石子,把我的魚兒都嚇跑了麼?”此時此刻,馬娉婷隻想無理取鬧。
“原來是這個事情,”來人不僅不惱,反而清淺一笑,不知從哪個口袋裏摸出一袋麵包,優雅地拆開封口,撕碎麵包,他輕輕揮手間,麵包碎屑就飄散在湖麵上,剛剛被石子嚇跑的遊魚瞬間就遊了回來,而且還有更多條蜂擁而至,爭搶著嘴巴一張一合地吸吃著飄在水麵上的麵包,“看,丫頭,你的魚兒都回來了,開不開心?”
看著水麵上的一片歡騰景象,馬娉婷瞟了一眼身邊的男人,悶聲道歉,“對不起,帝鴻懿軒,我剛剛情緒不太好,拿你出氣了。謝謝你包容我還逗我開心。”
帝鴻懿軒伸手摸了摸馬娉婷的發頂,溫和道:“為什麼生氣?和誰鬧不愉快了?”
帝鴻懿軒的理解和溫柔讓馬娉婷像是找到了發泄口,劈裏啪啦就把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倒了出來,從在學校裏俞汐的不對勁到剛剛和盧芳的談話,說完後,她心中一空,隻覺得呼吸都暢快了許多。
帝鴻懿軒認真的聽著,等馬娉婷麵容放鬆下來,他才開口道:“丫頭,你的確說的不錯,在很大程度上,俞越是為了你和你盧老師才受了傷,俞汐讓盧芳去看望甚至是照顧俞越也沒有錯,他們是兄妹,哥哥受傷,妹妹擔心甚至厭惡讓哥哥受牽連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在這天的相處中,我覺得,你盧芳老師也不是個無情的人,她隻是壓力太大了,無法抒發,也無法放過自己。這短短半個月來,盧家的天都變了,好不容易從被陷害的陰謀中解脫出來,盧老爺子卻成了植物人,盧家的學院也是虧空巨大,作為盧家唯一一個還有能力去做些什麼的人,盧芳肩上的擔子很沉。
現在這個時候,兒女情長,並不合時宜,我想,你的盧芳老師她一定也是對俞越的情況擔憂不已,但是她現在暫時脫不開身,等到過一兩個月,盧家的一切走回正軌,她自然就有時間有精力去和俞越見麵、解釋了。
你,就不要太過責怪她了,我想,她現在一定也在煎熬和自責之中。”
“我不是不明白的,我是擔心……擔心要是錯過了現在這個最佳的解釋時機,以後盧老師和俞校長之間的感情會產生很多變故,帝鴻懿軒,你知道麼?最不能拿來做賭注的,就是人的感情,因為它並不是能夠被掌控的。
不論是愛情、親情還是友情,都不能隻是單方麵的付出,這樣的付出總有一天是會疲憊的,一個人從希望等到失望,從失望再到絕望,不過是一個瞬間,我不希望,盧老師因為現在的錯過最後會得到一個失去的結果。”
以前的馬娉婷一直都不能理解,上一世交的幾個男朋友為什麼自己最後都沒能和他在一起,可是這一世,她能夠重新再次擁抱親人,交到朋友,和他們相處的過程中,她漸漸明白,隻有自己真心實意的付出,才能夠獲得對方同等的甚至更多的回報,感情也好、事業也好,都是如此。當然,得先看看那個人值不值得你付出。
因為自己的自我和專注,導致上一世感情沒有著落的馬娉婷真的不希望盧芳最後在俞越的心中成為那個不值得付出的人,所以,她今天才會如此激動。
帝鴻懿軒靜靜看著眼前這個眉目間有些悲傷蒼涼的女孩,心底又湧現出一股異樣的感受,這樣的情緒真的應該出現在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小丫頭臉上麼?馬娉婷說她看不懂自己,其實對於他而言,很多時候,也看不懂馬娉婷。
輕輕搖頭,甩開這些雜念,帝鴻懿軒望著吃完了麵包屑卻還是不肯離開橋邊的遊魚,淡淡道:“丫頭,你不覺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麼?我一直都在看著你,所以我知道,你心疼盧芳,愛護朋友,對待對你好的人,你會雙倍地對對方好,這些都是美好的品格,可是有時候太過於在乎,反而會讓你不痛快。
就像是盧芳和俞越,不論盧芳做出怎樣選擇,那都是她自己的決定,你已經做到了你該做的,選擇權現在已經交到了她的手上,不論盧芳最後是去見俞越也好,不見俞越也好,結果如何都屬於她自己,而不屬於你。
朋友,不僅僅需要你無微不至的關懷,還需要他們自己的空間,逼的太緊,就會窒息,丫頭這麼聰明,適度原則應該不會不懂。”
帝鴻懿軒的話像是清澈的泉水輕輕在馬娉婷心裏流淌,深深一個吐息,馬娉婷側頭向他露出一個明了的微笑,“我知道了,帝鴻懿軒,謝謝你。”謝謝你,總是在我不開心的時候,逗我開心;謝謝你,總是能夠引領迷茫的我,看到重要的地方;謝謝你,能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不論你有怎樣的原因,怎樣的目的,我都相信你,不會傷害我。
“我還是那句話,丫頭和我之間,永遠不必說感謝,因為這是我應該做的。”帝鴻懿軒回以一個淡淡的笑容。
天光裏,小橋上,湖水邊,兩人相視微笑,氣氛一時間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