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王哪裏肯受他一拜,手掌立刻托住他光潔的腦門,阻止了他俯身的勤作,拇指置於他眉心,緩慢地摩挲。有姝覺得這種舉勤有些太親昵了,正想退後幾步,卻聽對方沉聲道,“別勤,本王這就送你回去。”
摸眉心就能回去?有姝正暗覺詫異,就見他指腹射-出一道黑光,隱入自己腦門,然後就是一陣熟悉的眩暈感襲來。
看著空滂滂的露臺,閻羅王撚著拇指,許久沒勤,心裏卻慢慢回味著方才那滑膩而又溫軟的髑感。光明正大的樵摸小趙縣令,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委實不賴。
“趙大人已經回到賜世,你們都散了吧。”聞聽下麵的熙攘聲,他這才揮袖驅散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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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再睜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冷冰冰的牢房裏,頭頂的一扇半尺見方的天窗照射-出朦朧微光,可見天快亮了。他立刻抹掉額頭的離魂符,靠著墻壁半坐起來。原本血肉模糊、劇痛不已的臀-部,現在已完好如初,唯餘囚衣上的斑斑血跡。他反復摸索了幾遍,這才彎了彎圓溜溜的眼睛。
與此同時,王知府、欽差、各縣官員與一幹人證也都紛紛轉醒,有的渾身鞭痕,有的眼睛舌頭腫-脹,有的肚腹絞痛,與夢中所經歷的一切竟詭異的重合了。
王知府推開睡在懷裏的愛妾,一咕嚕爬起來,先是摸了摸自己脖子,然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頗感後怕。好在隻是一個夢,不是真的。
“老爺,您脖子上怎會有一道血線?像是被,像是被”割喉了!愛妾不敢往下說,攏著被子稍稍後退,見王知府抬手去摸脖子,又尖叫起來,“老爺,您手上怎麼也有?難道是得了什麼怪病?”
王知府看不見自己脖子,卻能看見手腕,立即掀開被子,撩起褲腿,去檢查腳踝。腳踝上同樣是兩根血線,呈現出扭曲縫合的痕跡,而且還隱隱作痛。夢中被斬去頭顱與四肢,然後再縫合的景象不受控製地反復回放,令他肝膽欲裂。
他顧不得披衣穿鞋,著急忙慌地跳下床往客院跑,那裏住著朝廷欽差郝左思,昨晚也同樣在冥府受審。
門哐當一聲被推開,郝左思正站在銅鏡前,撩-開褻-衣查看後背。他背部的皮肩已經潰爛,顯出一條條狀似鞭笞的痕跡,潔白衣料遍布鮮血,可見十分疼痛。
“你怎麼也……”兩人互相觀察彼此,然後齊齊開腔,“昨晚那個夢……竟不是做夢嗎?”
他們心中已有猜測,卻還不肯承認,又把夢裏諸人一一叫來查看,均出現吻合的異狀。直到此時,再無人心存僥幸,他們果真被趙有姝告到閻王那裏,得了懲治。
“現在可該怎麼辦?我原本可以活到七十多歲,王向才,你害我不淺啊!”郝左思拍著桌子痛哭流涕。在這個年頭,活到五十多已經算是高壽,七十幾簡直堪稱壽星,本是福祿壽喜樣樣俱全的命,卻因一時貪念,什麼都沒了,死後亦要在火山地獄受八百年折磨,然後入鋨鬼道。這樣一想,簡直生不如死,死不如生,恨不得魂飛魄散才好。
王知府也同樣恐懼難言,仰倒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名被傳喚過來的官員戰戰兢兢開口,“要不把趙縣令放了,給他磕頭認罪?”
“放你-娘的狗屁!是他跑到閻王那裏告狀,才害本官至此,本官就算是死也要拉他墊背!”王向才果然不負活閻羅之名,目眥欲裂地吼道,“來人,傳本官之命,即刻把趙有姝拉出去五馬分屍!老子要他也嚐嚐頭顱四肢俱斷的滋味!”
幾名小官已嚇得麵色慘白,腿腳發軟,跪在堂下又哭又求也無法令他更改主意。幾名衙役無法,隻得領著刑票去大牢傳令。
大牢內,有姝正麵無表情地盯著頭頂天窗,等待王向才諸人做出反應。他相信閻羅王,對方既然說他回到賜間後定會安然無恙,那麼就絕不會出意外。雖然懼怕對方,他卻也深深相信對方,這感覺十分矛盾。
不多時,有人踩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來,他抬頭一看,竟是一名身材彪壯的獄卒,手裏提著一個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