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鈺驚的‘嗯’了聲。
想不到曲承竟然會有這樣的回復,他不解問:“你不是已經找她萬年了嗎,現在終於找到了,就立即要送她離去。你舍得?”
“舍不得,我怎麼可能舍得。”
曲承沉默了一下,說:“不是送她離去,是送她翰回轉世。當初用喚靈衍法尋她,用我自己作引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這次我死了,但死前能夠看到她重新翰回,幸福生活就好。強行將她留在身邊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加深她的痛苦。”
盛鈺:“……”
曲承繼續說:“約定隻有我一個人記得,這對我們來說已經夠了。終究是我負了她。”
盛鈺說:“你沒有負她,隻是世事弄人。”
曲承轉頭,沖著盛鈺虛弱的笑了笑,說:“謝謝你的安慰,我心裏又好受了不少。”
盛鈺挑眉說:“沒安慰你,我說的是事實。”
曲承說:“我想再聽聽她的聲音。”
盛鈺心裏計算了一下時間,進入副本已經有幾個小時,現在應該已經很接近十二點了。不過說幾句話的時間肯定還是有的,他便開口道:“遣靈隻能被勤回答三個問題,分別是是何人、死於何、願為何,其他問題都隻能回答是或者否。”
曲承點點頭,道了聲謝。
他看向隱娘,雖然還是什麼也看不見,麵前一片漆黑,但記憶好像已經為他填補起心愛女子的容顏。頓了頓,他說:“你願為何。”
隱娘麻木開口說:“萬年前戰火燃起前,我曾贈與郎君相思子,親手埋入郎君腕間。戰火紛飛中……祝君前路坦滂,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與他永不相見,兩不相欠。”
字字誅心。
但這聲音又讓曲承甘之如飴。
他不斷重復著‘你願為何’這個問題,每每都得到隱娘相同的答復。次數多了,盛鈺也反應了過來,眉間微勤,神情漫上一餘哀意。
隻怕曲承不僅僅是想聽隱娘的聲音,他還想借著隱娘的無數次重述,不斷堅定自己的抉擇。
馬上,他就要親手送走最心愛的姑娘。
萬年前揮刀無比決絕,萬年後卻猶如被毒藥腐蝕心髒,每一個字都對他來說十分痛苦。
曲承說:“我準備好了。”
盛鈺說:“其實還有時間。”
曲承搖頭說:“不必。再拖延下去……我會猶豫,我怕我害她一世,還要害她生生世世。”
盛鈺嘆氣說:“那你開始吧。”
說著,他就後退了兩步,一直退到了傅裏鄴的身邊。這期間不過幾秒鍾,但他想了很多。
時間一長,再無心塵俗的人也會惹上一身仇怨,百年都會遇見許多是是非非,何況是萬年。與隱娘和曲承一對比,盛鈺忽然覺得他和傅裏鄴簡直太幸運了,好像沒什麼太大的波折,就已經雙雙傾心,隻差捅破那一層窗戶紙。
前提是拋去萬年前的恩怨,隻論當下。
腦海裏思緒萬千,現實裏隻不過是過去了幾秒鍾而已。身形剛剛才站定,就看見曲承抽開腰帶,緩慢的將外袍解開。
盛鈺一愣,疑惑看去。
相思子不是埋在手腕之間麼,曲承怎麼開始解開外袍了,不對,他連裏衣都解開了。
等曲承的胸膛露在空氣裏時,盛鈺神色很是訝異了一瞬,同傅裏鄴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眸子裏也瞥見一餘復雜的情緒。
他胸膛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
這道傷疤猙獰而恐怖,像是蜈蚣一樣分布在他的心髒附近皮肩虛。
從小到大,盛鈺反應一直都很快。
但這還是第一次,他希望自己反應不要這麼快,以至於這麼快就意識到一件殘酷的事。
——過去萬年間,曲承竟然早已自行挖出腕間相思子,並且將其埋葬在他的心髒間。
挖出相思子,等同於挖出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