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從一個旁觀者的視角,變換成了親曆者的視角。他時而是加害者,時而是受害者;時而暴虐、憤怒,時而恐懼、悔恨;甚至會興奮、自得……

他陷在這些畫麵、這些情緒中,漸漸忘記了自我……

“嗡!”他的腦子再一次傳來劇烈的疼痛,這疼痛直接將他拉回現實。但他依然受到那些畫麵和情緒的影響,滿腦子都是毀滅一切的暴虐,一時緩不過神來。

“……求求你了,”詹嵐的聲音若隱若現,仿佛是他夢中的錯覺,“她是大天狗最重要的人,如果她死了,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會爆發大妖怪之間……甚至妖怪與人類之間的戰爭,會死無數人的!”

鄭吒漸漸緩和過來,他意識到,喚醒他的那一擊,正是心靈鞭撻的效果。此刻的他,正趴在地上,身體還在抽搐著,口中則傳來濃鬱的鐵鏽味。一隻冰冷的小手扶著他的額頭,另一隻手的手指則插在他的嘴裏,應該是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頭。

鄭吒艱難地緩緩起身,從趴姿變成半跪姿,幾乎就耗盡了他的體力。他將詹嵐已經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手從嘴中輕輕抽出來,也顧不上心疼,勉強半跪在地上,仰頭看向不遠處已經停止搖鈴的男人。

男人眼瞼下垂,並沒有和他們對視,但很明顯,他聽到了、聽懂了詹嵐的話,正在權衡。

“拜托你了,”鄭吒艱難地說道,“隻要能夠救下櫻井權宮司的靈魂,無論你有什麼要求,我們都會盡力辦到的。”

漫長的沉默後,男人緩緩搖頭,鄭吒和詹嵐的心,也徹底沉入穀底。

他艱難地站起身,雙眼一片茫然,但身體還在微微顫抖:“那就得罪了……”

“快跑啊!殺戮鬼來啦!”一男一女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這一聲,險些讓猝不及防的鄭吒一頭栽在地上。

很快,伴隨著亂糟糟的聲音,一個和尚和一條蛇妖從林子深處跑了出來。

鄭吒和詹嵐怔怔望去,那男人也扭過頭。和尚邊往這邊跑邊喊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跑?”

直到跑到三人身邊,他們才停住腳步,和尚一臉無奈地質問鄭吒:“他是個腦癱,你們也聽不懂我的話嗎?都說了殺戮鬼來了,還在這兒幹看著?”

聽到和尚罵自己,男人直接對著他抬起了眼瞼。

四目對視,半晌後,和尚撓了撓光禿禿的頭頂:“小僧正統佛門出身,現在還有一半是佛門聖鍾呢,你看我也沒用啊。”

男人聞言,視線又轉向那蛇妖,蛇妖立刻雙手捂眼,哇啦啦亂叫:“我又沒罵你,你看我做什麼?講不講理了?”

男人幹脆誰都不看,再次垂下眼瞼。

“你趕緊幹活吧,幹完活就快走,”和尚一臉嫌棄地擺了擺手,和蛇妖一人一個,拽著脫力的鄭吒和詹嵐,往遠處走,“你要想死你就繼續和他叫板,小僧絕不攔你!”

鄭吒實在使不上力氣,那和尚的力氣也奇大無比,他就這麼被拽向遠處,不甘地扭頭,看著那男人搖著鈴鐺,將櫻井的靈魂送往冥界。

“別看了,”和尚見大局已定,便不再拽他,“這家夥你們惹不起的。”

“鳳凰火,雖說是鳳凰涅槃後殘餘火焰所化,但與冥界的淵源反而更深,”他看著再次摔坐在地上的鄭吒,歎氣道,“滑瓢大概也是在賭,賭你們是冥界的有緣人。隻有冥界的有緣人,才有可能勸住他。否則,就是天照大神降臨,也攔不住他做自己的工作。”

蛇妖也在一旁勸道:“逆轉生死,便是伊邪那岐命都不曾做到,又何況你們兩個凡人呢?看開些吧,說不定還有別的法子呢。”

“你們……怎麼知道……”詹嵐心細,聽出了一些別樣的內容,打起精神問道。

“哦,忘了介紹了,小僧名為安珍,又稱道成寺鍾,這是小僧的內人清姬。我二人十年前曾受你們同伴的救命之恩,並答應他們,十年後對你們多加關照。”

他看著鄭吒抬起頭露出的難以置信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清姬托幾個不起眼的小妖怪幫忙盯著,你們從咒怨宅邸出來沒多久,我夫妻二人就跟上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