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玄德正憂悶間，忽探馬飛報，曹操大軍倍道而行，一進新野境內。玄德大驚，問計於孔明、元直，孔明曰：“主公，不妨從益德之言。破襄陽誅殺蔡、蒯二族，立大公子劉琦為荊州之主，荊襄各郡傳檄而定，得荊襄之眾足可拒曹賊。”玄德曰：“如此吾有何麵目見景升兄於地下。”孔明曰：“江陵乃荊襄重地，錢糧極廣，不如先取江陵為家。再表大公子劉琦為荊州刺史，則荊南、江夏盡歸吾所有，以此之眾也可據曹。”玄德曰：“奈兩縣百姓相隨，安忍棄之？”徐庶曰：“可遍告百姓：有願隨者同去。可令雲長帥水軍先行，會大公子劉琦同取江陵。”兩縣之民聞曹操將至，皆願隨玄德而去。扶老攜幼，將男帶女隨劉備軍奔江陵而行。話分兩頭。卻說江東孫權，屯兵柴桑郡，聞曹操大軍至宛城，劉表已死。肅進說曰：“夫荊楚與國鄰接，水流順北，外帶江漢，內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萬裏，士民殷富，若據而有之，此帝王之資也。今表新亡，二子素不輯睦，軍中諸將，各有彼此。加劉備天下梟雄，與操有隙，寄寓於表，表惡其能而不能用也。若備與彼協心，上下齊同，則宜撫安，與結盟好：如有離違，宜別圖之，以濟大事。肅請得奉命吊表二子，並慰勞其軍中用事者，及說備使撫表眾，同心一意，共治曹操，備必喜而從命。如其克諧，天下可定也。今不速往，恐為操所先。”權即遣肅行。到夏口，拜見劉琦。琦曰：“不知子敬前來有何見教。”肅曰：“奉吾家吳侯之命特來吊喪。”琦曰：“江東與我家有殺父之仇，安得通慶吊之禮！實乃探吾荊州虛實爾？”喝令左右，將魯肅推出去砍了。伊籍大聲道：“公子且慢，魯子敬明知江東與我殺父之仇，今不顧性命而來，必有良策獻公子，公子可試問之。”劉琦令左右退下，謂魯肅曰：“先生不顧性命而來，定有良策教我，適才多有得罪，望見諒。”說罷，一躬到底。魯肅忙扶劉琦曰：“久聞公子禮賢下士，今見果不其然。”落座後，魯肅曰：“今曹操大軍已過宛城，令弟劉琮自領荊州，不知公子意欲如何？”琦曰：“蔡瑁、張允之徒假傳吾父遺囑，立我弟為荊州之主，以侯印授我，我怒而投之，欲興兵討伐，但恐汝江東襲我江夏，使我無容身之所。兩難之際，先生而來，不知何策教我？”肅曰：“原欲使貴兄弟和睦共處，以荊襄之眾資劉玄德據曹賊於漢水，我家吳侯起江東之眾攻合肥。兩家東西夾擊共破曹賊。豈料貴兄弟如此不睦！”琦曰：“我兄弟二人本無間隙，皆是蔡瑁、張允之輩挑唆爾耳，若除此奸佞之徒，我荊州上下必可團結一心共拒曹賊。”肅曰：“此事易耳。我修書一封至我家吳侯，曉以利害，我家主公定不興兵來犯。我願留下與公子舉兵伐襄陽。”劉琦從之。魯肅書信已畢，劉琦差人送之。伊籍曰：“既興兵伐襄陽，我願假道去新野，請劉使君一同出兵，公子以為如何。”肅曰：“公子若信得過肅，肅願與伯機同行。”琦曰：“有先生與伯機同行，此事定成。那就有勞二位先生了。”魯肅與伊籍行後，劉琦雖點兵殺向襄陽。卻說玄德同行軍民十餘萬，大小車數千輛，挑擔背包者不計其數，路過襄陽，玄德勒馬大叫曰：“劉琮賢侄，吾但欲救百姓，並無他念。可快開門，使百姓入城，吾便領兵他去。”劉琮聞玄德至，懼而不出。蔡瑁、張允徑來敵樓上，叱軍士亂箭射下。城外百姓死傷著無數。玄德曰：“本欲保民，卻使百姓遭此大難，吾何生哉！”欲拔劍自刎，左右急救止。聞者莫不痛哭。孔明曰：“事不宜遲，還是先取江陵為家為上。”於是引著百姓，盡離襄陽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陽城中文武百姓，多有乘亂逃出城來，跟玄德而去。正行間，忽哨馬報曰：“曹操大軍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趕來也。”眾將皆曰：“江陵要地，足可拒守。今擁民眾數萬，日行十餘裏，似此幾時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敵？不如暫棄百姓，先行為上。”玄德泣曰：“舉大事者必以人為本。今人歸我，奈何棄之？”雖令張飛斷後；趙雲保護老小；其餘俱管顧百姓而行。每日隻走十餘裏便歇。劉備去後，王威密謂劉琮曰：“曹操得將軍既降，劉備已走，必解弛無備，輕行單進；若給威奇兵數千，徼之於險，操可獲也。獲操即威震天下，坐而虎步，中夏雖廣，可傳檄而定，非徒收一勝之功，保守今日而已。此難遇之機，不可失也。”琮不納。次日，劉琮與繼母蔡夫人齎捧印緩兵符，親自渡江拜迎曹操。操撫慰畢，即引隨征軍將，進屯襄陽城內。入府中坐定，即召荊襄文武近前，俱用好言撫諭。謂琮曰：“荊州軍馬錢糧，今有多少？”琮曰：“馬軍一萬，步軍三萬，水軍三萬五千。錢糧大半在襄陽、江陵；其餘各處，亦足供給一載。”操曰：“原是何人管領？”琮曰：“馬步軍由蒯越、劉磐二人掌管，水軍由蔡瑁、張允二人掌管。”操曰：“心高誌潔，智深慮廣，輕榮重義，薄利厚德，蔑萬裏之業，忽三軍之眾，篤中正之體，教令名之譽，上耀先君之遺塵，下圖不朽之餘祚；鮑永之棄並州，竇融之離五郡，未足以喻也。當上表汝為青州刺史，諫議大夫，參同軍事。”琮拜謝。操又謂蒯越：“不喜得荊州，喜得蒯異度耳。”遂封越為光祿勳；餘者皆為關內侯。襄陽既定，荀攸進言曰：“江陵乃荊襄重地，錢糧極廣。劉備若據此地，急難動搖。”操曰：“孤豈忘之！”隨命於襄陽諸將中，選一員引軍開道。諸將中卻獨不見蔡瑁、文聘。操曰：“蔡瑁將軍乃我故交，我當親往。喚文聘來見我。”文聘來見。操曰問曰：“來何遲邪？”聘曰：“先日不能輔弼劉荊州以奉國家，荊州雖沒，常原據守漢川，保全土境，生不負於孤弱，死無愧於地下，而計不得已，以至於此。實懷悲慚，無顏早見耳。”遂欷歔流涕。操為之愴然，曰：“仲業，卿真忠臣也。”厚禮待之，賜爵關內侯。便教引軍開道。探馬報說：“劉備帶領百姓，日行止十數裏，計程隻有三百餘裏。”操下令，孤引虎衛軍五千精騎先行，夏侯淵總督諸將各帥本部騎兵為後，限一日一夜，趕上劉備。夏侯惇督大軍陸續隨後而進。卻說劉備一行至當陽縣景山腳下，黃昏將近，玄德便教就此紮住。至四更時分，隻聽得西北喊聲震地而來。玄德大驚，急上馬引本部精兵二千餘人迎敵。視之奈曹操虎衛軍，操曰：“劉備小兒還往哪裏逃。”令許褚、文聘直取劉備。玄德中護軍陳到飛馬抵住文聘，怎奈玄德非許褚敵手，正在危迫之際，幸得張飛引軍殺至，抵住許褚。正殺間，夏侯淵帥曹營諸將引騎兵而至。張飛恐劉備有失，保著玄德，且戰且走。奔至天明，聞喊聲漸漸遠去，玄德方才歇馬。看手下隨行人，止有百餘騎；百姓、文武等人皆不知下落。忽見陳到保著諸葛亮、徐庶與糜芳而來，有軍士言：“趙子龍反投曹操去了也！”玄德叱曰：“子龍是我故交，安肯反乎？”糜芳曰：“他今見我等勢窮力盡，或者反投曹操，以圖富貴耳！”益德曰：“子龍從我兄於患難，心如鐵石，非富貴所能動搖也。”糜芳曰：“我親見他投西北去了。”張飛曰：“子龍此去定有原由，待我親自尋他去。問個明白！”叔至曰：“末將願與將軍同往。”張飛、陳到引二十餘騎，至長阪橋。見橋東有一帶樹木，張飛謂陳到曰：“吾思得一計，令所從二十餘騎，都砍下樹枝，拴在馬尾上，在樹林內往來馳騁，衝起塵土，以為疑兵。縱使曹操帥軍二十餘萬至，也不敢默然渡橋。汝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