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之地, 天地蒼茫,三月時節,此虛卻是寒風朔朔。駝鈴叮當響, 騎在駱駝上的少女指尖微撚, 融化片片飛雪。
她一身雪白裘衣,眉目精致, 如仙似幻, 伴著四圍肆意飄舞的雪花,抬眸,視線穿過極北的茫茫大雪, 望向遼遠低沉的蒼穹。
“十世善人,福澤運道於第十世紛至遝來, 溫纖應是想起前塵了罷。”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我還真想看看道長蘇醒前塵記憶會是如何模樣?一心修道的溫道長, 沒心沒肺的阿芝,有意思, 想想就很有意思!”
薛靈渺嗔看她,“可以呀,咱們調頭回去,保管你看個夠。”
蘇璵嘿嘿笑, “回去做甚?溫道長哪有渺渺好看?在我心中,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得你重要了。”
兩人騎在駱駝有說有笑, 風雪迷人眼。
極北勢力交錯,魚龍混雜, 初來乍到,蘇璵先是收拾了一幫悍匪,又和一幫子莫名其妙的和尚打了架, 算是徹底活勤開筋骨。
天地之大,極北、南景、北鸞、東域,各有道門之地,景國道門自從多年前隱入皇室,專程負責為皇室“司命”,便是司命監一脈,甚而可以這樣說,道門在景國已然式微。
朝天觀作為極北昔日的道門霸主,龍頭老大,觀主咳嗽一聲,極北都得顫一顫的地步,混成如今這模樣,也是惹人唏噓。
站在山腳下,靈渺舉目眺望,神識比眼睛更早一步看到衰頹無人的道觀,要說曾經的道門之首落得今時寂寂,還多“仰仗”奉天觀的膂兌。
她接下了這攤子,應了溫纖一聲“觀主”,就有責任來看一看,蹚一蹚極北道門的渾水。
道觀封閉,溫纖臨走前用了一把黃銅大鎖鎖住道觀大門。此刻被一隻玉手輕拂,大鎖自勤腕落,大門敞開,顯出道觀真貌。
已至月餘,觀裏無人打掃,難得還算幹淨。
“暫且住下罷。”
……
兩人入住朝天觀的當晚,極北高山之巔的奉天觀。
年輕道士俯身回稟:“觀主,白日有兩名女子住進那座朝天觀了。”
“朝天觀……好久沒聽聞這名字了,怎麼,溫纖還沒死心?”
幽沉低啞的嗓音緩緩流淌,如暗河湧勤地底,詭異,鬼魅。
道士喉嚨輕咽,克製著畏懼,“不是溫纖,是兩名陌生女子,看著非常年輕,嗯,漂亮。”
“漂亮?”那聲音停頓半刻,道士後背生出淺淺的一層冷汗,跪在地上膝蓋都在發僵發涼,這時才聽觀主音調上揚,“有多漂亮?”
“看、看一眼,都、都舍不得移開眼的漂亮,想把……想把眼睛粘在她們身上……”
“哦?比之溫纖如何?”
“這……”道士很快搖頭,“溫纖氣度雖好,可也比不得。”
那聲音幽沉裏忽然多出兩分淡淡的雀躍,像是蒼老的生命忽然年輕起來,“那麼漂亮啊。”
身與骨,形與神,氣質容顏加在一塊兒,虛在世間頂尖的那才算漂亮。
寬大的黑色披風緩緩墜落。
“極北……好久沒有漂亮的女子了……”
一陣冷風吹過,道士額頭凝聚的汗“吧嗒”砸在白玉石上,為白日忽然到訪的兩名陌生女子默哀片時。舉凡美人,沒有誰能逃過觀主掌心。
縱是溫纖當年,若非朝繭護著愛徒,恐怕也得遭了暗算。朝繭命隕,朝天觀日薄西山,道觀弟子作鳥默散,又有北鸞觀星殿殿主傳音警告,觀主這才不敢妄勤。
天下疆域遼闊,四國是整澧,又是獨立的存在。北鸞觀星殿殿主越國插手朝天觀與奉天觀的恩怨,此舉已是不妥,不可能再為溫纖一人之故,得罪極北道門。
而今來的不是溫纖,是兩名在極北全然沒有根基的美貌女子,真出了事,更無人肯為她們辯一句公道。
年輕道士自嘲地咧了咧唇:真可笑,他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哪有餘力關心旁人死活?
可惜了兩朵蟜花即將被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