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隻有俞淺淺將湯盅放到桌上後用細白瓷碗盛湯的細微動靜。
“孤以為,你不會來了。”
俞淺淺端著裝了湯的瓷碗自桌前轉身,便發現他不知何時看過來了,目光依舊闃暗沉鬱,像是懸崖上的禿鷲,又似冬眠後出洞覓食的毒蛇。
俞淺淺嘴角揚起一個溫婉的弧度,目光卻清淩淩的,毫無懼色地直視著他:“總得親自來送你這最後一程。”
齊旻便看向她手中那碗羹湯,黑眸中翻滾著未辨的情緒:“難為你還專程熬了盅雪蛤湯,費心了。”
俞淺淺笑笑:“大牢裏的死囚要上刑場了,也得吃頓斷頭飯不是?”
她伶牙俐齒,笑不達眼底。
齊旻靜靜看著她:“孤倒是不知,你還有這樣伶俐的口舌。”
她怕疼,怕事,怕死,最聽話不過,似乎是個沒主見老實的,但就是在這副表象下,又藏了一顆極野的心,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謀劃逃跑。
每一次被抓回來了,她也不會歇斯底裏,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從來不會做半點讓自己遭罪的事。他給的一切懲罰,她都受著,讓人覺著她乖了,可若有下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頭也不回地跑。
這樣光彩熠熠的樣子,卻是他沒見過的。
俞淺淺用湯匙攪著碗中的湯說:“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
她不願再同他多費口舌,直接問:“你這麽恨隨家,太子妃娘娘當年也用一場東宮大火將你變成了隨家大公子,為何?”
齊旻看著她不說話,似覺著她冷漠得有些陌生。
俞淺淺淡淡同他對視:“這江山是你們齊家的,當年死在錦州的也是你父王,如今要給隨、魏兩家定罪,你總不至於還想替自己的仇人隱瞞?”
聽出她語調中淡淡的譏諷,齊旻又看了她一會兒,才移開目光緩緩道:“父王留給我的影衛中有一人喚傅青,是從當年的錦州城逃回來的,援軍和糧草久久未至,父王派他前去崇州求援,隋拓不肯發兵,還欲亂箭射殺他,言錦州一破,這天下就該改姓魏了。”
俞淺淺神色間有了細微的波動,卻沒做聲,齊旻嗓音毫無波瀾地繼續將當年的隱情道出。
“傅青原是綠林中人,以輕功見長,他僥幸從長信王府的絞殺下逃脫後,卻受了重傷,拖著傷趕回別處求援報信的中途,錦州便已破了,父王和謝臨山皆戰死,他自知大勢已去,遂趕回京中報信。彼時京城也已在魏嚴掌控之中,他私通淑妃血洗皇宮的事,母妃在東宮也有耳聞,再得傅青的證詞,愈發惶惶。”
“後錦州之失全成了常山將軍孟叔遠之責,有孟家舊部來東宮申冤,前腳進了東宮的大門,後腳便成了血泊中一具死屍。孟家從女兒、女婿、到家中舊部,也都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