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收回目光,整個人重新趴回了圓桌上。
他剛上過藥,噬骨的劇痛從皮肉破碎的地方順著神經傳遍了全身,激得他額前、肩背、腰腹全是冷汗,眼下所有的精力幾乎都用在忍痛上了,沒心思再管樊長玉的去留。
肩背繃緊,汗濕的碎發胡亂貼在額前,他眼皮上都墜著汗珠,齒關齟齬,像是一頭幾經毒打卻始終不肯被人馴化的野狼。
樊長玉還是頭一回完整地瞧見他身上那些傷,沒了紗布的遮掩,原本皮開肉綻的傷口有的已經結了血痂,有的撕裂後血肉模糊一片,除此之外,他身上隱約還可見許多舊傷。
樊長玉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爹,她爹身上也有很多這樣的舊傷,看來走鏢當真是拿命去搏的營生。
她放下水盆,走過去蹙眉問:“我能幫你什麽嗎?”
半趴在桌上的人未曾抬頭,蒼白的指尖捏起一瓶藥往後遞去:“剩下的藥粉全灑背上幾道傷口。”
他一向謹慎,海東青帶來的藥早被他換到了那老丈買的傷藥瓶子裏。
樊長玉拿過藥瓶,照做了,但也幾乎是那瞬間,他肩背的肌肉絞得更緊,磐石一般,約莫是實在難捱,他扭頭直接咬住了堆放在桌上的衣物。
她皺了皺眉,心說他上次上藥時,反應似乎沒這般大啊,想到許是今日成婚累著了,心裏又有點過意不去。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些染著血和汗漬的紗布,去櫃子裏取出一匹素絹來。
這是爹娘過世後,家中為了辦白事買的布料沒用完的。她用剪子裁成長條,方便一會兒給人包紮。
過了片刻,謝征渾身繃緊的肌肉才鬆弛了幾分,他吐出咬在口中的衣物,緩緩抬眼朝樊長玉看去。
“好些了麽?”樊長玉見狀忙放下了手中剪子。
謝征很忌諱旁人瞧見自己治傷的模樣,那時的他像是一條誰都可以取其性命的孱弱野狗。
但他再狼狽的樣子,眼前的女子都已見過。
長久以來的習慣被打破後,他心中下意識地排斥,隻冷淡道了謝。
樊長玉瞥了一眼他身上那些傷,倒也大度地沒跟他計較。
或許是太疼了,他才心情不好的吧。
謝征拿起桌上的衣物往身上套,血和汗糊在後背的滋味並不好受,但良好的教養,讓他做不到在女子跟前衣不遍體而坦然處之。
樊長玉瞧見了忙叫住他:“你身上出了汗,還有不少血汙,先擦一擦,回頭我給你找身我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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