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大地解凍,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顏西子這個時候已經是六個多月了,行動開始不便,睡眠開始不好,隨著體型的變化,她的心裏也開始浮躁起來。
早些日子,她聽付雲說,陽光新城的空中花園,栽了很多的薰衣草。她心血來潮,特地找園丁要來了種子。這天中午,她又有了那份煩躁的情緒,煩躁的她想找點事情做做,可是,能做些什麼呢?付雲她們來的少了,因為譚俊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想回娘家,想想晚上還要回來,母親因為譚東城過去吃飯,免不了多費些心神,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於是,她想起那些花種子了。
吃過午飯,她拉著曉玲去收拾院子挨著牆角的那片地。那裏,原來種的是些韭菜苗,長勢不好,到了這個季節,沒有一點返青的意思。她打定主意想要用薰衣草取代它們。
曉玲用鋤頭翻地,她挺著肚子,繞著那片地,站在陽光底下。那陽光鮮亮耀眼,她用手遮著光線,數著陽光中的小星子,她突然間情緒高漲,突然間沒了那份煩躁,她興致勃勃地說:“想想將來會有這麼一大片的薰衣草,紫色的海洋,簡直又浪漫,又美麗。”她不等曉玲回她,自顧自地往下說。“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普羅旺斯,到處都是薰衣草,聞到鼻子裏都是香氣,躺在花海裏,望著蔚藍色的天空——,”她說的出了神,望著那遙遠的天邊,神往起來。
但是,突然間,她的遐想被打斷,因為,她聽到了一陣尖銳的叫聲,跟著,譚俊玲幾乎是撲過來的。她扔了手裏的大袋小袋,瞪圓了眼珠子盯著那片被弄的一片狼藉的地方,盯著她們兩個,氣急敗壞地嚷出來,“你們在幹嗎?”
曉玲被嚇得住了手,顏西子慌忙收回思緒,那些美麗的遐想全部沒了影子,“我,我想種點薰衣草在這裏——”
“什麼薰衣草?鬼個薰衣草?”譚俊玲厲聲說:“誰讓你們動了我的地方的?”
“媽,”顏西子手足無措起來,她完全沒有想到,譚俊玲會這麼大的反應,這片地,還不到那些青菜播種的季節,那排韭菜苗簡直像是棄在牆角的可憐蟲,這樣一個院子本應該種些花,種些樹木的呢!“我想,這地方,也沒有什麼可以種的,就想種點花——”
“什麼沒什麼可種的?”譚俊玲吼起來,“我還要種黃瓜,種西紅柿呢!”
“這麼漂亮的院子,種些青菜是不是委屈了些?”她緊張地措著詞,“媽,我想,我們又不是沒有錢買菜,種些花草是不是更好看呢?”
“好看?”譚俊玲哼一聲,“好看有什麼用?中看不中用,能吃麼?不是看看就能飽腹的。”
“媽,”顏西子的聲音有些不穩定了。看著譚俊玲,她忍耐著說:“何必非要這麼說呢!我,我也不是惡意,我隻是——”
“不是惡意?”譚俊玲冷笑一聲,借題發揮起來,“你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哪塊蔥哪頭蒜了,還沒嫁進來幾天呢,你就在這裏橫行了。你要搞清楚,這是譚家,我才是一家之主,這裏沒有你一磚一瓦,沒有你說話決定的份。下等人,總究還是下等人。”
顏西子低下眼瞼,突然覺得在對方麵前,她變成了牆角的那排韭菜苗,成了可憐蟲,“媽,”她顫聲說:“我們不是一家人麼?”
“一家人?”譚俊玲趾高氣揚地,她變回了主人,那排韭菜苗的主人。“你知道,我兒子這人單純,和女人少接觸,容易騙,但是,他媽不是個笨蛋,你到底看中了我們家什麼,我比誰都清楚,你那個媽媽,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顏西子的聲音更抖個不停了,連著她的人都發起了抖。她強迫自己在心裏默念,這是她老公的媽媽,她必須和她搞好關係,有多少婚姻都是壞在婆媳關係上的,她愛譚東城,她是為他存在的,“可是,我媽,我媽並沒有要什麼,都是,都是他給的啊!”
“哈,”譚俊玲怪笑了一大聲,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強大無比了,對方那逆來順受的小模樣讓她陡然生出了勝利感。“當然是我兒子給的了,如果是別人給的,你就不是住在這裏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就不是我兒子的了。”
這是什麼話?顏西子被繞的稀裏糊塗的,她臉色蒼白地望著譚俊玲,譚俊玲的目光是挑釁和奚落的,笑容帶著嘲諷的高高在上的味道,她們真的不是一家人,對方像個神氐,而她自己卑微的不像那棵韭菜苗,倒像是那牆縫裏的枯草,對方抬著腳正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踏踐。
“媽,”她竭力克製著怒火,“何必非要這麼說呢!即使你覺得我不趁你的心,看在,看在你兒子的份上,你也應該——”
“那是,如果不是看在我兒子的份上,你覺得你還有這個資格在我麵前說話麼?你這輩子能有這個福氣住進這麼大的房子麼?”譚俊玲四下頗有成就地看看,自得而傲慢地說:“沒什麼是一勞永逸的,如果喬風沒有我在後麵支持他,他會有今天?像你這種女孩,就憑著一張臉蛋嫁入豪門,等到容顏老了那天,就比我還慘。”
“媽,”她的臉由白漲紅了。她的脊背上都在抖動,她的每根汗毛都氣的發抖,滿身心的怒潮往頭皮上衝過去,許久以來壓抑的那份情緒這會兒成倍膨脹,“何必借題發揮?何必這麼得理不讓人?如果你真的要這片地,我不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