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東城沉吟未語。喬風停了一下,繼續往下說:“對於我和你的母親,你有一部分是清楚的,但也有你不清楚的。譚家的條件並不好,甚至比你想象的還要糟。為了培養我,你外公犧牲了你媽的前途。知道她對我一往情深,你外公把她許給了我。我沒的選擇。你如果問我對你的母親是什麼感情,我必須負責任地告訴你,那是一種手足之情,親切熟悉的像你的左右手。我從四歲那年,我和你的母親就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甚至是同一張床上。我們親密的像姐弟。我請你原諒,我無法對這樣一個親人產生男女之情。但是,譚家對我恩重如山,他們不惜砸鍋賣鐵供我留學,他們沒有拖我後腿,沒有讓我/操一點心的把你撫養帶大,可以說,沒有譚家,沒有你母親,也就沒有我喬風的命,換言之也就沒有我今天。”
他停下話,連吸了兩口煙,那層煙霧又包住了他的臉。他的眼神被那煙霧迷蒙了,聲音透過那層煙霧飄出來,被熏澀了許多。“我早就認命,我們的日子從此就讓它在這種平平淡淡中過去。認識她實屬意外,那時候,我並不成熟,三十歲的年紀和你現在差不多。我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為,可是,我卻沒有足夠的能力來控製它。我看不見她的時候常常在紙上寫下了她的名字,後來有一次寫完忘了收走,被你媽看到了。她質問我,我坦陳此事,她大哭大鬧,搬出前塵往事,說我對不起她,對不起譚家,不惜以死威脅我,覺得沒有把握,她又搬出了你,她說,如果我敢走出這個家一步,敢和他離婚,她就立即抱著你從樓頂跳下去。於是,我害怕了,那個時候,你已經十歲了,我可以什麼都沒有,我卻絕對不願意失去你。所以,我沒有另外的選擇,既然不能給她婚姻,我就不想耽誤她,最後,我把事情和她說了,求得她的原諒,想不到她理解了我。”
他停住了話,望著他。他臉色激動,眼色潮紅,他毫不掩飾他眼中的那份深切的痛楚。“你根本想象不到,一個僅僅十九歲的小女孩表現的是如何的堅強,她果斷地和我提出了分手。然後,她就失蹤了,帶著她全家搬離了原來的地方。”
喬風收住了口,他與譚東城對視著。他蹙著眉頭苦澀地看著他笑了一下。“你沒想到吧!你的父親曾經背叛過你的母親,背叛過責任,就是現在,他仍然背叛著他自己的感情。這麼多年,不是我心裏有個地方你們走不進去,而是,我心裏那個地方,實在愧對你們。”
譚東城聽的心情混亂。這個故事讓他有點震撼,有份感動,更有份複雜的情緒。他有兩個立場,可是他不知道應該站在那一麵,一邊是母親,一邊是父親,理智是屬於母親的,感情是屬於父親的。這樣一個晚上,他自己的那份悲傷,那份無可奈何,加上父親的這份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痛楚和矛盾,讓他掙紮著到底還是把感情傾向了父親這一方。他用舌尖濕潤了一下嘴唇,艱澀地問:“那你事後有沒有再找過她?”
喬風吸了兩口煙,悵然地搖搖頭。“那個時候,通訊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找個人沒這麼容易,我找了她幾次,沒有找到,我就放棄了。找到了又怎麼樣?我能給她什麼?”他歎了口氣。長時間的講述讓他精神疲憊,眼神有些寥落。他起身將煙頭掐滅在煙盅裏。整理了一下情緒,抬頭去看對麵的人。
“我對不起她。也許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拋棄,親情,責任,道義,原則,尊嚴。愛情是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它左右我們的情緒,引導我們的幸福,可是,卻往往都是被我最容易放棄的,因為,它是一把雙刃劍,它不能夠建立在別人的幸福之上,否則,它帶來的一定不是幸福,它帶給我們的痛苦會成倍翻長,而讓我們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