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月於是明白,除了未成年的幼時,這個弟弟和陶公實際上聚少離多,並不經常在一處。
「哥哥忙於朝務,一直沒有成親,弟弟在軍營中和男扮女裝的巾幗英雄,主將女兒有些緣份,幾次大仗處出了感情,早早成了親,很快,生了個女兒。」
杭老夫人說到這裏,柔柔的看了謝庭月一眼。
謝庭月於是明白,這個女兒,恐怕就是自己的生母了。
杭老夫人:「陶公很喜歡這個小侄女,時常抱在膝上拍哄,寫手稿時也常逗著小人揣著胖手手磨磨,那些時日……大約是最平靜快樂的時光。」
「連遇災年,邊關不定,赤滿恩將仇報,狼子野心,悄悄聯合幾個鄰國一起進犯,陶公和景帝,邊關戰士自然齊心協力,可怎麼也抵不過意外。」
「陶公弟弟和弟媳中了圈套,雙雙身死,才四歲的女兒跟著父母一起也沒了……」杭老夫人輕輕按了按眼角,「陶公痛徹心扉,就此封筆,連正在著的書都不寫了。」
謝庭月:「那個小女孩……真的死了嗎?」
杭老夫人:「當時隻找到了夫妻的屍體,孩子沒找到,但那種境況,一個四歲孩童不可能活的下來。我們這些受了陶公大恩的人懷揣希望,不敢輕言放棄,可努力很久也沒有結果,不信……也隻得信了。」
楚暮指尖輕點桌麵:「那本書,就是《大國經濟》?」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書,但從謝庭月嘴裏聽過,杭老夫人又說了一遍,稍稍一動腦子也明白了,這書現在在謝庭月手裏,隻是……出於一些原因,他看不到。
杭老夫人點頭:「是。當時一片亂糟糟,誰也沒注意,後來再想起來的時候,書已經不見,不知去了哪裏。陶公傷了心,不願再為所知所想立書,這本書,也就成了絕唱。」
「我們是真沒想到,陶公最喜歡的小小姐竟然真的沒死,還有後人存世……沒有陶公,哪有我等今日的日子,哪有大安的現在!」
杭老夫人說著話,淚意忍不住,再次翻湧,再一次提裙要跪。
謝庭月上前一步,死死攔住了:「就算我真與陶公有親,也對這些往昔歲月一無所知,懵懵懂懂長至今日,未曾有過半點建樹,給過半點恩惠,老夫人這般,是要折煞小輩嗎!」
「你不讓我跪,回頭別人也要過來跪,老婆子已經把消息放出去了,那群老不死的隻要知道小少爺在,誰敢不過來!我們能力低微,幫不到陶公,可陶公最喜歡的小小姐,小小姐留下的小少爺,我們縱死,也不能讓別人傷害您!」
積年心願終於有了著落,杭老夫人沒有辦法不激動:「我們受陶公餘澤頗多,陶公走後,大家傷透了心,若早知道小少爺活著,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謝庭月:「此事尚未確定——」
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萬一……呢?
杭老夫人眼睛瞪著,眼角微紅:「不用您確定!您也不用知道長輩的事,隻憑你手裏有那本書,再加這一年來使出的本事,老婆子我就能肯定!除了陶公,沒有人會有這樣的理念本事……」
盡管如此,謝庭月還是不敢斷言。
他看了眼楚暮。
楚暮輕輕握住他的手,聲音溫柔如月色:「所以嶽母當初是被父母用盡所有努力保護,送到了外麵,可惜積年災禍,嶽母沒能躲過去,受了很多罪,直到被甘家小姐發現,帶回了家。」
提到甘家,杭老夫人又哭了:「小少爺可知道我姓什麼?」
謝庭月不知道,從一開始他就和所有人一起稱呼她為杭老夫人,但老夫人這時候這麼說,意思就太明顯了。
「莫非……姓甘?」
杭老夫人閉上眼,淚水仍然不停的往下流:「我娘家姓甘,與你嫡母甘氏有親,隻是出了五服,大家少有走動。」
「怪不得我總覺得老夫人麵善。」
謝庭月從最初看到杭老夫人印象就特別好,感覺很舒服,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
「陶公之憾,我們這群人一直耿耿於懷,不得釋然,不知道找過多少次,失望了多少次,沒想到……竟近在眼前。」杭老夫人聲音有些苦澀,「甘家是大族,綿延數代,族長的確走錯了路做錯了事,被罰一點也不冤枉,陶公求情,先帝並沒有趕盡殺絕,留了薪火,旁樹小輩未得波及,甘家對陶公是感激的。可惜罪人之身,不敢過多接近給陶公惹麻煩,便修身養性,好好過日子,認真生活,爭取以後恢復家族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