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曉得怎麼說,我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但無論如何,無論我在這時候做出的判斷是否正確,這件事情都不應該再繼續細究下去了。
至今為止,根據我所了解到的全部信息,這件事情明顯已經超出我的能力之外。
如果隻是濟德大學,如果隻單單提起濟德大學本次詭變事件這一件事,或許我還有掙紮的餘力。
但連同這份資料上的數據,不必說反抗,我甚至連想要逃走的心思都頹然幾分。
我這時候已經無心再去查閱其餘的資料,此時對於未知之事的恐懼已經完全戰勝了我。
我忽然又想起,在我回到現實以前,謝雲緗曾經告誡過我不少事,或許就是為了防備這般狀況。
無怪乎謝雲緗在提起杜明福時,會是那樣的語氣。
杜明福出生尚不及二十歲,而濟德省的災禍卻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經開始。
而此人偏生又長的一副陰陽眼,原本是放在別人眼裏趨之若鶩的東西,卻也使他輕易能察覺到自己的故鄉異常。
我不曉得他是在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與其他鬼物有所不同的,但總該在記事以後,對鬼物與厄運兩者間都具備淺略的認知才開始。
但成長到那時候,人就已經具備愛的能力了。
在對鬼物這一概念有所認知以前,他會意識到,自己身側那些愛著自己的,給予自己名字,照顧過他的那些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首先是自己的父母,姊妹,親友。
至少他學會父母這個詞語的時間總該在鬼怪之前。
我無從得知杜明福對濟德到底抱有怎樣的感情,他是否會對這樣一個如此畸形的地方產生眷戀。
但正如我所知的那樣,無論如何,杜明福時在濟德省出生的。
這裏是他的故鄉。
杜明福明白自己的故鄉正在遭遇一場災害,他看見了,作為這場災難唯一的見證者,他對此卻無能為力。
因為他隻是一個出生在尋常人家又不幸擁有了陰陽眼的尋常人。
我不曉得杜明福是否有過掙紮,但至少,根據譚記史教授借閱給我的那份資料顯示,在過去五十年間,濟德省鮮少有出現人員流動。
而杜明福顯然是不在此數據之內的。
謝雲緗在同我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曾告訴過我,杜明福是正常的。
如今想來,這或許是他不受濟德省災害影響的意思。
我不曉得他是嚐試過卻沒能如願,還是本來就從未想過要離開自己的故鄉。總而言之,杜明福哪怕一步也不曾踏出過濟德省。
何其不幸。
如果他生來與常人無異,便不至於意識到自己的不幸。如果他能得到一份機遇,又或者從一開始就誕生在與玄門所有牽扯的門戶,或許他便有計可施。
但事情就是如此,不幸的要素編織在一起,於是聚形成他的命運。
隨著大腦的發育逐漸完備,隨著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逐漸具體,杜明福就越能意識到自己故鄉的異常。
而杜明福的不幸也因此越發深邃。
當一個人的苦難與他的理智甚至是年歲一起成長的時候,往後的人生大概是沒有什麼好指望的了。
所以杜明福才會存有死的想法。
我並非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選擇,但也覺得唏噓。
我決定先回到校醫務室調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