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縣衙裏的淄衣捕頭手上握著鐵皮喇叭飛奔而過,後麵跟著敲鑼打鼓的三名白役,八人互望一眼,拱手告別,黃知羽、石頭、李永強、姚紅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奔起來,下院的街麵上已經亂做一團,路人一邊跑路一邊扭頭朝著南邊的天空望去,此時,日頭尚未完全落下,南麵原本蒼白的天空上出現了一大片黑雲。
“快,快!回家去,別管你們的攤位了,那可是赤鐵蚊群,一沾上就吸光你們的血,隻剩人皮了還管什麼財貨,不要命了!”
下院管事捏著鐵皮喇叭在牌坊下咆哮,兩隊黑袍沙彌各提刀棍從禪院衝了出來,那些原本還在收拾財貨的下院私民看這些小沙彌惡狠狠地撲將上來,但凡有人要錢不要命,就是一棍子打下來,被收拾了的私民也隻能蒙頭遮麵地往家裏跑,周圍的商鋪也顧不得街麵上的貨物,連忙上門板。
黃知羽與石頭跑回家中,守在院子門口的陳訓、石大龍兩人都提著短槍長刀,見到兩個小子,也來不及責罵,各自揪著耳朵趕緊退回房內,一番關窗、鎖門、頂杠、上木條釘釘子後,整個下院突然就恢複了難得的靜謐。
“羽兒,過來。”
冷秀朝幫著忙活了半晌滿身臭汗的黃知羽招了招手,他和陳訓都走到了裏屋牆角,那裏有一扇上了三道木條的結實窗戶,已被冷秀戳了幾個眼,透過可看見整條巷子和巷口。
“不怕,不怕啊,我們家門窗上都灑了金線草露,那些蚊子不會進來。”
一家三口擠在一起,緊張兮兮地望著外麵,過了半刻,卻見隔壁開了門,石大龍帶著婆娘娃兒抹黑朝著禪院而去,他兒子石頭現在是正兒八經的禪院蒙童,隻需使些銀錢便能進禪院規避,也就不算壞了規矩,石頭走在後麵一步三回頭地朝陳家望去,心中半是愧疚,半是惱恨,若他正式入了仕途,成了小徒,要護住陳家這些平民也不是沒有辦法。
天越來越黑,下院卻無人造飯,在死寂般的黑暗中,一隊打著火把的沙彌從巷口走過,這已經是第二十三隊過去的沙彌了,在黑暗中等了足足兩個半時辰,連赤鐵蚊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睡吧,可能是誤報。”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冷秀雙手合十,剛要去點燈,卻聽外麵的尖銳哨聲突然響起,有人怒喝道:
“城北告急,那幫蟲子竟然聲東擊西,快隨我去支援!”
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南向北,一隊隊提著火把打著燈籠的沙彌快速穿過巷子朝著城北而去,一家人又全都沒了睡意,一直提心吊膽地等到二更天,卻聽喊殺聲與嗡嗡嗡的亂叫聲越來越近,人人汗毛倒立之時,卻聽院落外響起了敲門聲:
“陳兄,陳兄,救命,救命啊!”
一聽到林夫子那特有的呼救聲,黃知羽就竄下了床,陳訓一把攥住他胳膊道:
“別開門!後麵有赤鐵蚊!”
“羽兒,羽兒,不要去!”
黃知羽在漆黑的屋內看不清父母表情,用巧勁掙開陳訓的大手後,摸黑到了自己的小床邊,卻聽一道金屬摩擦之聲,黃知羽提著雙手重劍來到了自家門口。
兩口子見他不知哪裏弄來的重劍,也顧不得責問,冷秀一把拽住黃知羽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羽兒,你,你是想逼死為娘嗎?”
“娘,那是林夫子,是我的夫子。”
也不待父母跑過來拉扯,他一劍撩開門扉上的木條和門閂,走到月朗星稀的院落中,一把拉開新修好的院門,渾身塵土的林斷文摔了進來,背後一隻碩大的暗紅色蚊子就跟著飛撲過來,黃知羽一招“洛水東去”打出,一道無形劍氣將暗紅色的蚊子從中切開,均勻地化作兩半落在了院中,他一腳將地上癱軟著的林斷文撩進家中,兩口子接住這瘦弱的窮酸,全都目光灼灼得盯著守在院門口揮舞著比他還要高上那麼一些重劍的兒子。
又有一隻赤鐵蚊撲閃著嗡嗡作響的翅膀飛過院牆撲將過來,黃知羽雙手持劍橫掠,斬斷了它瘋狂舞動的口器,紅白相間的汁液從這隻蚊子的口器斷裂處滑落下來,那赤鐵蚊吃痛,揮舞著銅澆鐵鑄的前足朝他紮來,黃知羽持劍在身前轉了三圈,左手一劍削斷赤鐵蚊插向他眉心的雙足,右手一指戳出,索命指帶起勁風一下洞穿蚊子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