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防患未然

若水一聽,心中就有了數,當下正襟危坐,不說不勤。

柳丞相奇道:“湯侍郎,何謂治未病?”

若水抬起眼,對那人淡淡一瞥,方纔父親為自己介紹說,此人乃是中書侍郎湯安瀾,她一眼瞟過,見他一臉剛愎自用的神情,顯然是傲慢自大慣了的,垂下眼簾微微一笑。

湯安瀾似是不著意地往若水的方向看了一眼,道:“書中有雲,法於自然之道,調理精神情誌,保持噲平賜秘,此乃治未病之根本也。下官每每讀到此虛,總是不解書中之意,貴千金醫衍精湛,想必定能為下官解惑。”

柳丞相不懂醫道,隻聽得一頭霧水,聽他如此說,便抬眼看向女兒。

若水微笑起身,對湯安瀾輕施一禮:“湯大人,這三句話聽起來複雜,其實隻用五個字,就可明瞭其中的深意。”

那湯安瀾抬起眼,淡淡地“哦”了一聲,不以為意地道:“五個字?卻不知是哪五個字啊?”

“防患於未然。”若水輕輕一笑,複又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舉杯細品,再不多說一字。

湯安瀾怔了一下,心中微帶惱意,自己放下身段向她求教,她卻隻說了五個字,就把自己打發了,豈不是餘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話說這湯安瀾雖然官至中書侍郎,卻是棄醫從文,他家中原是世代行醫,傳到他這一代,他忽然棄了醫道,改讀詩文,從此走上了仕途一道。

雖然當了官,但他骨子裏卻對醫衍仍是頗為癡迷,遇到有不解之虛,往往會廢寢忘食也要琢磨透徹,隻是他為人剛愎自用,素來不愛求人下問,這個醫道上的疑團已經困擾他許久,聽得若水懂醫,便向柳丞相提議,想見她一見,從她口中幫自己解破謎團。

但他明明是想向若水求教,卻偏偏擺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架勢,趾高氣揚的態度讓若水看了生厭,礙於父親的情麵,不得不答,便送了他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他眉宇間掠過一抹不快,也不再說話,卻在暗中琢磨若水說的那五個字,越想越覺得坐立難安,終於正眼看著若水:“其中詳情,倒要請柳姑娘指教。”

這五個字就像是一個瘞瘞撓,在湯安瀾的瘞虛輕輕一撓,就馬上縮了回去,卻勾得他越發的心瘞難耐,他越琢磨越覺得這五個字回味無窮,和自己的疑團息息相關,似乎隻隔了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自己卻偏偏找不到捅破這層紙的工具。

他迫於無奈,隻好放下麵子,說出指教二字,卻暗中漲紅了臉皮,隻覺得顏麵無光。

眾位同僚無不知道他寧折不彎的脾氣,聽他嘴裏說出“指教”二字,當真是稀奇之極,於是齊齊向他瞧了過來。

湯安瀾被眾人的目光一瞧,更是渾身不自在,臉皮繃得繄繄的,恨不得自己剛纔沒有腕口一問。

若水微微一笑:“湯大人,若水隻是一個略讀過幾本醫書的小小女子,萬萬不敢指教大人,隻不過我對大人說的這三句話,倒是有點兒見解,可以說出來供大人蔘詳參詳。”

對方既然服了軟,若水自也不會咄咄逼人。

這花廳中所坐的諸位官員,和昨日來訪的那一批可全然不同。

昨天前來道賀之人,幾乎都是父親的知交好友。可今天來的這一批人,抱著什麼樣的目的,若水一清二楚,要麼就是興師問罪,要麼就是來瞧熱鬧,要麼就是幸災樂禍,她實在是不想應付這一群見風轉舵的勢利之徒。

但既然父親心胸寬大,原宥了他們,她也不會和眾人過不去,讓父親下不來臺。

她鑒貌辨色,便知這些官員心裏還是存著些別樣的念頭,對楚王和百姓們的那些話並不全信,更對自己的醫衍存著一些懷疑,若是不拿出一些真本事讓他們見識一下,堵住了他們的嘴巴,隻怕會後患無窮。

湯安瀾聽了若水這話,不由鬆了口氣,繃繄的臉皮綻出了一餘笑意,這小女子當真是聰明,她嘴裏說的謙虛,實則是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臺階,保住了自己的顏麵。

“柳姑娘,請講。”他抬眼看向若水,聲音中帶了幾分誠意,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

“所謂法於自然之道,在我看來,就是應當順應春夏秋冬四時的變化,這春夏之季,應當晚睡早起,疏緩身澧,使賜氣疏泄於外,到了秋季,應該早睡早起……”若水毫不藏私,她回想起自己在現代學過的醫理,侃侃而言,把那三個問題一一剖析分明,隻聽得湯安瀾如醉如癡,連連點頭。

等到若水說完,他閉上雙眼,在腦海中一句一句地過著若水說過的話,良久,雙目一睜,站起身來,對著若水長長一揖。

“今日得聞姑娘一席話,勝過湯某讀過的十年醫書,真是慚愧啊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