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上一寸得失,交換的都是人生。

當然,即使考不好,他照樣可以參加高考,考上頂尖大學的概率依舊九成九——但是如果真的考砸了,那麼他這三年物理競賽的意義何在?一場堅持,豈不是又成了徒勞?

餘淮和我不一樣,他做事情直奔目的,重視意義。所以對學文科的事情他隻是想一想,而我真的跑來毫無意義地學理科。

所以我格外希望他能考好。

就在看著剛醒過來忙著擦口水的餘淮被大家調戲時,貝霖也拿著水杯從後門走出來,掃了一眼走廊中的熱鬧,輕輕哼了一聲。

韓敘也跟著走出來,問她:「怎麼了?」

貝霖笑了笑:「你知道的,得天獨厚。」

這四個字像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某種暗號,我雖然聽不懂,但看得懂韓敘臉上心照不宣的苦笑。

我看著他們朝著背離人群的方向離開,兩個人的背影看起來和諧得很,都是白白嫩嫩、冷冷清清、一副很能裝的樣子,剃個度就可以出家了。

收回視線的時候,卻看到簡單也在看他們。和餘淮打趣的一群人中,隻有她轉過身盯著走廊盡頭,目光像海洋突兀地漂浮著的浮球。

她也注意到了我,苦笑一下,走了過來。

「得天獨厚是是恩美意思?」我歪頭問她,但沒有說這四個字出自貝霖口中,「我怎麼不明白啊?」

簡單微微楞了一下,笑了。

「是這四個字啊……你當然不會明白。」

兩點多開始上自習的時候,教室裏熱得像蒸籠。我的胳膊肘總是和餘淮碰在一起。曾經這個時候我們總是會心一笑,各自往旁邊挪一挪,餘淮繼續低頭做題,而我則靜靜地等怦怦的心跳稍稍平復下去。

但是現在,胳膊肘上也全是汗,噌一下,兩個人都一激靈,悶熱汗濕的教室裏,我們嫌棄地互看一眼,恨不得咬死對方。

所以我拿起英語單詞本,說:「受不了了,我要出去看書。」

張平對於大家自習課的時候到學校各個角落乘涼的行為是默許的,隻要不是太過分。說到底自由散漫的也不過我們後排的這幾個人,不會影響大局,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當然這也成了β心中張平魅力的一部分。反正她特別能往張平臉上貼金。兩個月前,徐延亮第一個說起在辦公室聽到張平分手的八卦,β一言不發,默默走下樓,又拎著一隻大塑料袋上來——她請全班同學吃最近很流行的綠舌頭冰激淩。

滿滿級都是顫巍巍的綠舌頭,我還拍了好多照片呢。

餘淮對於我主動讓位出去看書的行為給予了讚揚,稱我高風亮節。

這時候,簡單也站起身,說:「耿耿,我和你一起去。」

我以為β也會蹦蹦跳跳地跟著我們出來——行政樓頂樓的小平台已經快要成為我們仨的據點了——可她回頭看看我們,特別朝我露出一個嘆息的神情。

我不明白為什麼。

我們抱著文具在走廊裏並肩走的時候,簡單忽然問我:「耿耿,你為了餘淮才學理,現在後悔嗎?」

「我才不是為了餘淮才學理的呢!」我回話速度極快。

簡單抿嘴笑了,不知怎麼。周身的氣質是那麼沉靜,沉靜得陌生。

我越來越不認識這樣的簡單。雖然曾經她遠沒有β瘋癲大膽,但也是個活潑開朗的姑娘,熱情又善良,有點兒膽小,愛看偶像劇,愛哭,比我還笨。

反正不是現在這樣,笑不露齒地沉默。

「可是我後悔了。」簡單低下頭,很輕很輕地說。

我想到那句暗語一樣的「得天獨厚」,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我們終於走到了行政區的樓梯樓,我先上了幾步,發現簡單沒有跟上來。

我轉過身,看到她站在幾級台階下,仰著頭,紅這眼圈看我。

「耿耿,補課一結束,我就要轉去文科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