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還是他PK掉了腦海中另一個備選項「不花裏胡哨的素色蘑菇」之後,才謹慎寫出的答案。
然而餘淮依舊是我們五班的前三名,張老太這種都快要成精的老教師,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學生。其他科目的優異成績證明了餘淮的能力,語文這一科則體現了他的態度。她深深地以為,餘淮隻要分出平時學習理科三分之一的精力,就一定能把語文成績提上來。
餘淮卻考得一次比一次隨心所欲。
我當然知道為什麼。高三上學期,最後一次全國物理聯賽就要開始了。餘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和緊張,暑假前就投身競賽夏令營集訓,現在更是分秒必爭地做題,怎麼可能會認真對待張老太下發的雪片一樣的語文卷子。
他裝裝乖也就罷了,張老太還會覺得餘淮真的是在文科上缺根筋。然而,餘淮把他被張老太點名批評的不滿全部發洩到了卷子上麵。
上課鈴剛打響,張老太就抱著一大摞卷子走進教室。語文課代表發完卷子之後,張老太在講台上問:「還有誰沒拿到卷子?」
餘淮正在埋頭算題,眉頭擰成了疙瘩,完全沒聽見。
「我問誰還沒有卷子?!」張老太狠狠地拍了一下講台桌。
我用胳膊肘推了推餘淮,他如夢初醒地舉起手:「我!老師我沒有卷子。」
張老太冷笑一聲,說:「自己上來拿。」
餘淮把椅子往後一推,站起身走向講台。張老太狠狠地把自打剛才就摞在她手中的一張卷子拍到了桌麵上。
「拿起來,給大家唸唸,倒數第二道能力題,你怎麼寫的。」
我連忙將卷子翻到最後一頁去看倒數第二道能力題。
那是一道仿寫填空題:
「如果我是陽光,就溫暖一方土地;
如果我是泉水,就滋潤一片沙漠;
如果我是綠樹,就庇護一群飛鳥;
如果我是清風, ˍˍˍˍˍˍˍˍˍˍˍˍ。」
這道題倒沒什麼。
可餘淮大聲念出來的答案是:
「我一定弄死心湘陰。」
餘淮在門外罰站了大半堂課。
自打我上了高中以來,就沒見過罰站這種事情了。振華的老師們都會把學生們當作成年人來對待,連課堂上大聲訓斥的情況都鮮有發生。
我舉手示意要去上廁所,張老太白了我一眼,點點頭。我趕緊從餘淮桌上拿起幾張他寫了一半的演算紙和一支筆,從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給你。」
餘淮感激地哈哈笑了:「雪中送炭!小爺會記在心裏的。」
我控製不住地想要學張老太翻白眼:「行了我還得假裝跑一趟廁所呢,你小心點兒別讓她發現!」
下課鈴一打響,張老太還沒走下講台,我們就蜂擁出去看餘淮,發現他坐在地上,幾張紙墊在屁股底下,已經靠著牆睡著了。
雖然睡相很醜,半張著嘴,還流著口水,β他們都在拿手機拍,可我不由得心疼。
雖然現在還是盛夏,夏天的落拓氣質縱容了我們的懶惰,可我知道,兩年前洛枳跟我說過的那個「黑色高三」的冬天,馬上就要來臨了。而我身邊這個一直讓我蓄滿太陽能的餘淮,最近明顯有些光芒暗淡。
雖然依然渾不吝地在語文卷子上搞笑,可我看得出他的疲憊。
對他來說,最後一次全國物理競賽開始了。
繼高一的時候得了三等獎之外,餘淮在 高二時又得了一次二等獎,上海和廣州分別有一所還不錯的大學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餘淮當然沒有接受,因為「還不錯」三個字是以我的標準而言的。
如果說高一那次他的緊張是因為自己和自己較勁,那麼這一次,就是真刀真槍的緊張了。高一時尚且可以和林楊一起在小酒館裏嘻嘻哈哈哈地說三等獎好難得,而高三的時候,一等獎變成了不得不。
曾經拍著胸脯說沒關係還有機會,現在不敢行錯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