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同學跟我反映完形填空總是會錯很多,還不明白為什麼。我記得我跟你們說過很多次了,要做好完形填空,是不可以孤立地去看每一句話的,這個詞填在這裏,語法上也許是對的,但是聯繫上下文,是不是準確地表達了這個作者的寫作意圖?」
在慢慢地說完這都話之後,賴春陽又陷入了賴氏沉默。我心中警鈴大作。而且現在除了我,誰都不會再把這種沉默當回事兒了。
「所以我們來看第37題。」賴春陽結束了神遊,繼續講起了課。
我既放鬆又遺憾,白緊張了半分多鍾。
「第37題,我覺得很多同學都會做錯。四個詞都是名詞,而且都是不可數名詞,填哪個,語法上都不算錯。
但是,要按我剛才說的,聯繫上下文,首先排出的就是feeling,然後呢?」她掃視全班,我汗毛直豎。「顯然,下一個intellinggence,情報,也不對。」
警報再次接觸。
「information,信息,這個選項很有迷惑性,但也不難排除。這篇文章的宗旨是跟讀書和學校有關,這個詞放在這裏依舊不準確。那麼。作者想說什麼呢?作者想說的是,隻是才是閱讀留給閱讀者的財富。那麼……」賴春陽忽然看向我。
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她嚇了一跳。三個選項都排除了,她不是把答案說出來了嗎,選owledge。賴春陽正要開口點我的名字,突然視線一轉,盯上了我身邊正在埋頭演算到與世隔絕的餘淮。我心中一突突,還沒來得及踢他一腳,賴春陽尖利的聲音就以破竹之勢穿過教師劈向我門麵。
「餘淮!!!」餘淮立刻站起來的舉動純屬條件反射,他看見賴春陽的時候還挺驚訝的,因為他從上節張老太的語文課開始就在埋頭學習,下課後也沒挪動過一下,現在忽然抬頭看見賴春陽,我猜應該有恍如隔世之感吧……
「來,你說說,知識是什麼?」我送了一口氣,本來想偷偷給他指一下卷子上的位置的,看來不需要了,賴春陽還算厚道。然後,餘淮空前迷茫地看著黑板。「知識就是……力量?」
賴春陽是吐著血走的。麵對大家的一致好評,餘淮謙虛地表示自己知識太多都學雜了。第三堂課照舊是合唱排練,上課前教室裏亂哄哄的,我坐在座位上擦相機鏡頭,餘淮則披上了外套,正在收拾東西。「又要去行政區了?」我問。他正要說話,忽然抬起頭,看向前排某處。我也跟著看過去。文瀟瀟站在講台前,朝餘淮遙遙綻放出一個」放心吧我罩著你「的
「溫暖笑容。餘淮也朝她笑了笑,感激地點了點頭。在文瀟瀟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之前,我偏過頭假裝沒看到他們的視線對話。」
星期六上午就要考了。「他臨走前對我說。那不就是明天嗎?我盯著他匆匆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後門口。沒有其他人注意到餘淮的離去,但我知道文瀟瀟也在看。
拜於延亮所賜,我再也不用痛苦地跟著他們一句一句地唱歌了。雖然第一次拿著相機站在教室中間給大家拍照的時候很多人還不自在,但是漸漸地,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了。他們在我的鏡頭前自然地唱歌,自然地溜號,自然地偷偷低頭去做題,自然地一臉不耐煩,自然地笑逐顏開。我喜歡拍他們。我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像是拿起相機的這一刻,我不再是隻有五件冬衣的耿耿,也不再是樣樣都拿不出手的小人物。拍照片並沒有讓我變得多惹人注目,但讓我短暫地忘記了自己所有的苦惱。
我喜歡一個個鮮活的人出現在我的取景框裏,更喜歡我每次都能最準確地抓到最好的時機。人總是會更喜歡做自己做得好的事情,比如我喜歡給別人照相。每個表情和動作都像是拋物線,有最飽滿的頂點,即使這部數碼相機總是反應慢,可我總能定格在那一刻。感謝這部相機,它讓我站在了世界的外麵。
餘淮又是快放學了才回來。今天是週五,距離放學鈴打響還有十分鍾,可大家早就開始躁動不安了。而餘淮出奇地安靜。他回來後就不再奮筆疾書了,坐在原地扭頭看窗外,臉上充滿了對生活的留戀,看著怪滲人的。
「餘淮,喂,你沒事兒吧?」我本不想打斷他的冥想,奈何坐在窗邊的是我,他望這邊的風景,我不可避免地被視線鬧得耳朵發燙。
「沒事兒,」他微笑著從桌上把一本筆記推到我這邊,用一種平靜到慈祥的語氣說,「去還給盛淮南學長吧,這是對你的獎勵。」「大哥,你別這樣……」
「我哪樣了?」他目光遼闊,看都不看我。
「你給我一種一放學就要去自首的感覺。」我剛說完,他就繃不住笑噴了。
終於有點兒像正常人了。在我的追問下,餘淮終於忸忸怩怩地表示,他緊張,覺得明天自己死定了,因為電磁學的某一部分還是有點兒不上手,如果明天出這部分的大題,他就可以找根繩子在考場裏上吊了。
「我無數次祈禱過上天讓你體會一下我的心路歷程,竟然真的實現了,真是蒼天有眼。」話還沒說完,我忽然靈光一現。
我從筆袋中翻了半天,找到一支細細的圓珠筆,轉頭朝餘淮嘿嘿淫笑了兩聲,滿意地看到他的表情有點兒僵硬。
「你抽什麼風?」我笑而不語,抬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圓珠筆,然後用拇指從下麵把圓珠筆屁股上的按鈕極緩慢的向上推,眯著眼睛看著筆尖一點點、一點點地冒出頭。中途還用左手彈了彈筆桿,做出排氣泡的樣子。
「別害怕,阿姨給你打一針鎮靜劑,舒緩緊張,促進睡眠,保證明天考的好,卷子上一道電磁學也沒有。來,把袖子挽起來!」
「不是應該把褲子脫下去嗎?」「你怎麼耍流氓啊!」我氣急。餘淮的大笑聲被下課鈴聲淹沒班裏同學紛紛站起身收拾書包,屋子裏像開鍋一樣熱鬧起來。隻有我和餘淮依然坐著不動。
他竟然真的挽起袖子,露出上臂,裝出一臉:暈針「的驚恐。而我則專心的把那筆尖湊近他的胳膊,輕輕地紮了下去,慢慢地把彈簧推到頂。拔針前,我在他的胳膊上畫了個對號。」這是幸運符,今天晚上別洗澡了,留著它,明天肯定全對!「我笑著拍拍他的胳膊。餘淮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著我,又想笑、又嫌棄、有感動的樣子。」
「怎麼了?」我不解。
「……缺心眼兒。」他罵了一句,迅速起身,披上外套拎起書包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對著還處在呆傻中的我,一臉鄭重地拍了拍他剛被我紮了一針的左胳膊。
「療效不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