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熱倩本來就是稚嫩的小火苗,我怎麼可以用時間的洪水撲滅它?
我從小就有這毛病,我媽把這個叫「想起一出是一出」。她反正是對我這一點深惡痛絕的。當我想要個什麼東西的時候,但凡我能想到一個正當理由,那麼就一刻也等不了,彷彿屁股上著了火。我媽自己是個風風火火的人,可她偏偏理解不了我的猴急。 我爸反倒每次都會縱容我。他會說,孩子有熱情就讓她去做吧,要是她堅持不下去,下次就會長記性了。
我一直沒長過記性,我特對不起我爸。
我爸無奈地看著我戴上帽子、圍上圍巾往樓下衝,幫我打開防盜門。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寬容無言忽然打動了我,我竟然停下來,對他說,爸,你相信我,這次我—定能考好。
我家裏人都沒有說大話的習慣,我以前也沒發過這種誓,連我爸給我報振華的誌願我都嚇得以為他要大義滅親,所以我沒頭沒腦地來這麼一句,把我倆都嚇了一跳。
我爸突然就笑了,笑得像電影裏的慢鏡頭,也不知道是我眼花還是他真的笑得太慢了。
「嗯,爸爸一直相信你。」
我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一低頭就繼續往樓下跑了。
我確定,我現在就是把樓下的文具店整個搬上樓,我爸都不會有意見。
當我把買回來的所有塑料文件夾、檔案袋、曲別針和收納紙箱等全部用光,屋子整理得煥然—新之後,我,決定要休息一會兒。
那時候是晚上八點半,所以我去看了一會兒電筧,然後又坐在客廳的電腦前玩了兩局紙牌和大半局掃雷。
我玩得正開心的時候,小林帆忽然從沙發上爬過來,一邊看著屏幕一邊聲音特別小地說:「姐姐你聽我說,但是你別回頭,耿叔叔在看你,你別玩了。」
我頓了頓,脖子都僵了。
「還有,」他聲音更小地繼續說,「別點那裏,那兒有雷。」
幾乎是立刻,我伸了個懶腰,裝作啥也沒發生一樣對林帆說:「你接著玩吧,姐姐不跟你搶了,姐姐上了一天學,好累啊,得換換腦子,現在休息夠了,姐姐要去學習了!」
林帆迅速地瞟了客廳門口一眼,然後輕聲說:「耿叔叔走了。」
我長出一口氣:「我反映很快吧?」
「嗯,」林帆使勁兒點頭,「就是演技太假了。話太多顯得心虛。」
這小子怎麼回事兒?蔫壞蔫壞的,第一次見麵時乖得像貓似的,都是假像嗎?
我嘴角抽搐地看著小林帆迅速霸佔了我的位置,靈巧地把我磨嘰了半天還沒掃完的殘局清了個幹淨,然後開始運行他新裝的一個叫「馬克思佩恩」的打槍的破遊戲。
那一瞬間,我有點兒懷疑剛才我爸到底有沒有站在客廳門口盯過我。
臭小子耍我呢吧?
不過當我坐回到書桌前的時候,我倒有點兒感激他了。我無數次洗心革麵都死於這一步,打掃完屋子,花完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次一定要有然後。
我從書包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小小的田字方格本,然後抽出剛剛特意買回來的牛皮紙,認認真真地給他包起樹皮來。
田字方格本身的封麵實在太薄了,包好之後完全無法和硬實的牛皮紙貼合在一起,隻要一打開,整個本子就像要死的青蛙一樣翻肚皮了。我想了想,又拿起訂書機,把所有鬆動的部分都訂了個嚴實。
餘淮又會笑我形式主義吧?
不過,這次和新教材的書皮是不一樣的。
反正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