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吧,既然他這樣說,應該會的吧。
果子埋在地下,總有一天,會從泥土裏長出一棵樹。
耿耿,加油。
我爸說快年底了,我媽在銀行那邊忙得人仰馬翻,本來這個週末她想要帶我去散散心的,不過突然部門裏有局要陪客戶,所以不能來了。
我沒覺得很失望,因為之前我也不知道她要來陪我,沒期待過,算不上落空。反正這個週末我早就打算好了要沉下心來好好讀書,絕對不要再睡懶覺了。
不過說到決心,我自打上幼兒園起就在跟這玩意兒做鬥爭。我下過很多決心。小學時,下決心以後美術課上絕對不能忘記帶顏料,早上進校門絕對不能因為沒戴紅領巾被值周生抓;初中就決心每天跑步一千米來長個個子——半個月後,我爸急三火四地拿著報紙上的生活小常識版麵對我說,耿耿別跑步了,越跑越矮,損傷膝蓋。我說爸你別擔心,我還沒開始跑呢,我決定從明天開始打羽毛球了。
結果是我爸特意給我買的啥啥碳素材料的很貴的球拍一直掛在我房門後麵落灰。記得剛買回來的時候,我還特傻缺地問我爸,你讓人坑了吧,為啥你的兩隻球拍是單獨買回來的啊,人家一買都買—對兒呢。我爸憐惜 地看著他的高級球拍,好像一眼望見了它倆的結局。
但是這次期末考試,性命攸關,我是不會隨便放棄的。
週五晚上吃完飯,我就洗幹淨手開始清理我的書桌。我的桌子並不小,不過它邋遢成這樣可能也因為它不小。我把桌子上所有亂糟糟的卷子、練習冊、小說和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都搬到了地上,然後跑去廚房拿了一塊抹布開始擦桌子。
我爸聞訊趕來,問我,「你要幹啥?」
「重新做人。」我淡淡地說。
為了顯示決心,我決定一段時間內都要變得酷一點兒。先從少說話開始。
「重新做人,你收拾桌子幹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擬訂一個新的人生計畫,無論是整體計畫還是局部計畫,我都要先把我的這間小屋折騰一遍。
我六歲的時候搬進這裏,已經十年了。廚房在維護下依舊保持著整潔,可牆壁上已經被油煙燻燎成淡淡的褐黃色。我的小屋子乍一看沒那麼明顯 但是我總覺得它已經和我血脈相連,任何在回家路上所形成的、腦海中清晰而熱切的新決心,都會在我坐進書桌前的舊轉椅時被做舊。亂糟糟的紙堆上還印著昨天的我,濕乎乎的,什麼熱情都點不燃。
齊阿姨也從房門口探出頭:「耿耿,要阿姨幫你不?」
「沒事,」我頭也沒抬,「謝謝齊阿姨,我自己能搞定。」
我咬牙切齒地將卷子一頁頁捋平整,對齊邊角摞成一摞,然後把隨手扔得到處都是的文具都歸攏成一堆。可惜不是所有東西都是方方正正的,我擦幹淨桌子後,開始將東西往桌麵上擺,擺著擺著就又快要滿了。如果 一會兒我學習的時候再亂丟兩樣東西,就會立刻恢復原樣。
我叉腰站在地中央,心裏已經開始有點兒煩了。
說真的在操持家務方麵我真沒啥天賦,看來隻能做女強人了。
怎麼回事呢?
缺少收納工具。我恍然大悟。
我抬頭看向我爸的時候,自己都能感覺到眼睛在發光。
我爸用手摀住額頭,不和我對視,隻是輕輕地嘆了口氣:「是不是又要花錢了?」
他一直等著這句呢,像個預言家。
我拒絕了我爸的友好建議:明天就星期六了,我和你齊阿姨要去沃爾瑪,到時候給你抬幾個整理箱和文件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