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條龍和祭祀打到了床上

3.

很久很久以前,當教皇還不是教皇的時候,惡魔與教會的戰爭剛剛拉開帷幕。

那時的大陸並沒有被光明教會支配,惡魔也生活在遠離塵囂的海底,龍還是傳說中的生靈,大部分人類都不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生物,直到戰爭開始,巨龍從海底升起,硝煙在千萬年裏再也沒有熄滅。

戴文是在教皇膝下長大的孤兒,和其他許多孩子一樣,他視教會為家,視教皇為仁慈的父,自然也將淨化惡魔當做畢生的使命。他也的確做到了,做得比任何一個信徒都好,所以戴文成為了祭祀,也自然而然遇見了塔索——帶著大批惡魔從海底升起的塔索。

他們在戰場上遙遙相望,視線穿過瀰漫的硝煙彙聚在一起,戴文至今記得那種感覺,並不單單是仇恨,更多的反而是勢均力敵的惺惺相惜。

龍扇動著巨大的羽翼落在戴文的身前,強烈的氣流吹得他的衣服緊緊黏在皮膚上。

風裏滿是淒厲的哀嚎,塔索卻對祭祀說:「你的眼睛不像是教會的信徒。」

「我會讓你知道……」戴文舉起手中的聖劍,燥熱的風在他指尖穿梭,「我是教會最忠誠的信徒。」

那天他們從清晨打到日落,從浪花滾滾的懸崖峭壁纏鬥到幽深的洞穴,塔索與戴文都傷痕累累,然後龍和祭祀平生第一次提出了休戰的協議。

戴文靠在塔索滴血的龍尾巴上喘息,他的聖劍已經不復原先的閃耀,惡魔的氣息讓它與尋常的武器沒有任何區別,而塔索的鱗片上滿是灼傷的痕跡,龍趴在地上舔著自己爪子上的傷痕。

「你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強大。」戴文冷哼著摳塔索滴血的龍鱗。

「你的光明魔法也沒什麼殺傷力,」塔索不甘示弱地反駁,「竟然還有惡魔說你很厲害,太搞笑了。」

戴文沈默了一會兒,舉起沒什麼殺傷力的劍砍龍的尾巴,塔索得意洋洋地笑,繼而用毫不鋒利的爪子撓祭祀的臉頰。

「你看,你根本傷不了我。」戴文氣喘籲籲地捂著腰腹上的傷口嘀咕,「你的爪子抓人一點也不疼。」

「你的劍就像是給我撓癢癢。」龍用翅膀遮住脖頸上的灼傷,強自鎮定,「根本毫無威懾力。」

他們在洞穴裏硬撐著幹瞪眼,再同時倒在地上喘息,這幾乎是一個心照不宣的休戰。

夜幕降臨的時候,塔索化身為人,戴文把劍當做拐杖勉強站起來和龍比身高,繼而尷尬地用額頭撞塔索的下巴。

「小不點。」龍輕蔑地用手掌拍祭祀的腦袋。

「高有什麼用?」戴文咬牙推開塔索的手,「人類會的事情你永遠也不會。」

「比如?」龍盤腿坐在地上來了精神,「說說看。」

祭祀扔掉聖劍,跟著塔索一起坐下來:「比如情感。」

「惡魔也有,隻是人類不相信罷了。」塔索用魔法變出一簇篝火,看著離自己遠遠的祭祀不滿地抱怨,「餵,過來一些。」

戴文一動不動地盯著跳躍的火苗:「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趁機偷襲我?」

「你以為我是人類?」龍不屑地嗤笑,手指在火堆裏來回攪動,「偉大的龍不屑於騙人。」

於是祭祀心不甘情不願地挪了過去,繼而蜷縮成一小團烤火。惡魔變出來的火焰沒有真實的火苗那般灼熱,赤色的火圍著戴文的腳踝跳躍,時不時炸裂出一顆長著透明翅膀的火星。

「餵,你還冷嗎?」龍動了動指尖,溫暖的火焰向祭祀靠去。

「我不叫餵,我有名字的。」戴文抱著膝蓋嘀咕。

塔索托著下巴注視著他,然後緩緩地叫了祭祀的名字,那可能是惡魔第一次念戴文的名字,話語間瀰漫著蹩腳的溫柔,龍念完立刻在掌心變出一簇火苗以緩解尷尬。

而戴文忽然問:「你為什麼要和教會作對?」

塔索雙手合十把掌心的火焰熄滅,但是這些火忽然在龍眼底燃燒起來:「這個問題你該去問教皇。」

「教皇……」戴文臉上猛地浮現出一層虔誠的光,「教皇的決定不會錯的。」

龍不屑地從鼻子裏噴出了些黑煙。

「你不會懂。」祭祀回過神,輕蔑地望著塔索,「就像人類的感情,你永遠都不會懂。」

龍聞言忽然越過火苗欺身壓在祭祀身上,火星在他們身邊飛舞:「試試?」

戴文稍稍偏過頭,嘴角的輕蔑愈發濃鬱:「你會嗎?」

塔索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些,像是氣惱又像是情動,而祭祀毫不示弱地盯著龍的眼睛,火焰熄滅後洞穴裏昏暗無比,隻有明明滅滅的火星還在空氣中浮動。

然後龍吻住了祭祀的唇,可以說是試探,也可以說是不服氣的證明,戴文自然不會認輸,微仰著頭與塔索親吻。他們都不是溫柔的人,龍的征服欲和祭祀的抗爭糾葛在一起,最後演變為摧枯拉朽的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