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3 / 3)

這一幕太過突然和慘烈,偏那曼雲倒下時慘白的臉就對著慧安她們這邊,登時清姨娘等人嚇得失聲尖叫,慧安蹙眉瞧向幾人,小陳姨娘已是頭一歪暈了過去,蓉姨娘閉著眼睛念著阿彌陀佛,清姨娘尖叫著抓著丫鬟的手,隻蘭姨娘瞧著曼雲,慘白了臉卻還兀自強裝著鎮定。

從幾人的反應上看,倒瞧不出什麽端倪,慧安令人將曼雲的屍體拖了下去,又叫婆子將暈倒的小陳姨娘送回去安胎,衆人才漸漸安定下來。

清姨娘白著臉,卻是瞧著蘭姨娘,道:“蘭姐姐,這曼雲早先可是在你身邊伺候著的,如今雖說是去了針線房,但蘭姐姐怎也不念著昔日的主仆情分爲她求求情,蘭姐姐要是早先開了頭,曼雲覺著還有指望,興許便不會這麽的想不開。這她自戕了是小事,卻因之令那謀害六少爺的真凶藏匿起來卻是大事啊。”

這些年清姨娘和蘭姨娘最是得寵,清姨娘今兒事事處處針對蘭姨娘也是在所難免。

蘭姨娘聞言直氣的銀牙緊咬,終是有些忍不下去,盯向清姨娘,冷聲道:“妹妹若是真有什麽話,有什麽想法不妨都直按說出來,何必繞大彎子,我行得正站得直,也不是人想要詆毀便能詆毀的,妹妹便真是有什麽想法也得看老爺信不信。”

清姨娘聽蘭姨娘如此說便笑著道:“姐姐生什麽氣啊,不知道的還以爲姐姐這是惱羞成怒想掩蓋什麽呢。”

“你!”蘭姨娘氣得指著清姨娘,清姨娘卻隻白了她一眼就又看向慧安,道:“少奶奶既聰明又能幹,相信不管是誰,有少奶奶在定然不會叫她跑掉,自然,也不會冤枉了誰,蘭姐姐您說是不是啊?”

蘭姨娘被清姨娘那幸災樂禍的模樣給氣得渾身顫抖,隻甩了甩袖子便又端坐不語。婆子們已搜過了曼雲的家,並將她的幾個家人帶了過來,慧安審問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又審了針線房的下人以及和曼雲住一個屋子的三位奴婢,最後也沒能查出來到底是誰在蜜罐中加的料。

眼見著日頭已近正中,慧安才瞧向清姨娘幾人,道:“依幾位姨娘的意思,這事兒該如何處理?”

清姨娘聞言便道:“此事不可能是曼雲那麽一個丫頭一人所爲,絕對有指使她的人才對,先搜了曼雲的家還有針線房下人們的住所卻是不夠,以賤妾看,六少爺中毒是大事,賤妾的意思不若各處主子的地方也都搜上一搜,一來也顯示少奶奶做事公正,再來說不準還真能搜出些什麽來呢。”

慧安聞言點頭,卻是瞧向了蘭姨娘和容姨娘二人,問道:“兩位姨娘的意思呢?”蘭姨娘隻看了眼清姨娘,麵色顯得有些難看,半晌才道:“便先搜賤妾的院子吧。”蓉姨娘最後才開口道:“賤妾一切聽從少奶奶的安排。”

慧安聞言這才道:“那便都搜上一搜吧,既大家都在我這棋風院,便也沒棄近從遠去搜蘭姨娘院子的道理,就先從這棋風院開始搜,周管家親自帶著人去吧。”

周管家應了,帶了一群婆子出了院子,慧安才道:“本是內宅之事,家醜不可外揚,不便請外人插手,可如今府中早已不成樣子,外頭也已傳的沸沸揚揚,六少爺早年便中了慢性毒,既我能力不足,查問了這半日也尋不出什麽端倪來,依我的意思,便不如拿了老爺的帖子到刑部請個斷案的大人來瞧上一瞧,興許能發現些什麽,不知幾位姨娘怎麽看?”

方才慧安已經就關元卓兩年前就中辰砂毒一事查問過之前他房中的所有丫鬟,以及大廚房的人,但竟一無所獲。那辰砂中毒,隻能通過食用這一途徑,慧安實也弄不明白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錯被人鑽了空子,如今提出請刑部的大人過來也是情理之中。

蘭姨娘等人聞言卻神情皆異,這若請了刑部的大人來,誰知道會不會憑空地再被瞧出些什麽麻煩來,她們平日裏處事誰也都不是那全然幹淨的,還真皆有不願。

慧安卻隻瞟了幾人一眼,便道:“就這樣吧,方嬤嬤一會子你親自去尋老爺稟明了此事,下午便請人采府中查查。”

方嬤嬤應了聲,又過了片刻,周管家帶著人回來卻是稟道:“少奶奶,各處院子都搜了一遍,並未發現辰砂。”

慧安聞言卻不意外,既是那人要動手,自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罪證,隻清姨娘聽聞了這話卻有些心有不甘一般地瞧了眼蘭姨娘。慧安也本能地看了下蘭姨娘,卻見她如釋重負般吐了一口氣。慧安目光閃了下,轉開視線又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蓉姨娘,她卻還是那般麵無表情地坐著。

“罷了,看來今兒也查不出什麽來了,將曼雲的家人押下去,和她一個屋的也都嚴密看管起來,隻能看看下午刑部的大人能否查到什麽了。今兒也累了大家一個上午,這邊都先散了吧。” 慧安言罷起了身,卻是走向蓉姨娘,拉了她的手,道:“姨娘身子可好些了?”

蓉姨娘似沒想到慧安會親自關心自己,有些受寵若驚的道:“多謝少奶奶關心,賤妾好多了。倒是少奶奶,隻兩日怎就清瘦了那麽些,少奶奶能保住胎兒已是萬幸,可莫要再勞心勞神累了身子啊。”

慧安點頭,寒兒卻插嘴道:“少奶奶這兩日臥床,姨娘每日都爲少奶奶和小少爺念經祈福呢。”

慧安聞言忙是感激地笑著道:“姨娘也注意身體,姨娘宅心仁厚,這些年大姑娘不在,也是府上虧待了姨娘……以後姨娘但凡有什麽需要的隻管讓寒兒來尋我。”慧安說著又吩咐寒兒好好照顧蓉姨娘,便又道:“說起來姨娘原是父親身邊的大丫鬟,跟著父親的時日也最長,父親也不是那不念舊之人,卻不知爲何這些年竟是疏忽姨娘至此……我也真爲姨娘鳴不平,隻是子不言父過,姨娘不妨多用些心思,父親心中想來還是有姨娘的。”

蓉姨娘聞言卻微微一笑,道:“我已經人老珠黃了,這些年身子也不好,隻一心念經爲老爺老太君,和我那大姑娘祈福,別的心思實也提不起來了,也是有心無力,隻怕也照顧不好老爺,倒是見少奶奶見笑了。”

慧安見蓉姨娘麵上帶著微笑,語氣中也聽不出情緒來,不覺拍拍她的手,心裏卻在想,這蓉姨娘說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她是真看淡了一切,早便認命了真與世無爭呢,還是另有原因。

慧安和關元鶴用過午膳,回到內室將上午的事和他一一說了,關元鶴隻點了點頭,倒沒多說什幺,慧安見他麵色不好,不覺抿了抿唇。

早上她去理事,關元鶴卻是去了福德院,這兩日來他每天都要到福德院中守上一陣,回來後雖是刻意隱瞞但慧安總還是能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加之那三夫人是個最好湊熱鬧,唯恐天下不亂的,今兒這樣的事她竟是守在福德院中,沒來瞧熱鬧,這便更叫慧安起了疑心。如今見關元鶴不吭聲,心思似又跑了,慧安終是問道:“可是祖母的病你瞞了我什麽?”

關元鶴聞言瞧向慧安,迎上她清洌洌的目光,便知她已經洞察,隻歎了一聲便道:“祖母早先便患了肺癆,隻是一直瞞著,如今卻是最多能保半年元壽了……”

關元鶴的話說到最後便有些發顫,顯得有些氣力不濟一般,慧安一心一顫,頭腦也爲之一懵,若說這關府除了關元鶴外還有值得留戀的地方,那便是定國夫人了,定國夫人是真心的疼愛她,慧安對定國夫人也早生出了孺慕之情來。

如今聽聞關元鶴的話,心中也是沈痛難言。她不覺站起身來,握住關元鶴的手,走到他的跟前蹲下,將頭放在了關元鶴的雙膝上,關元鶴攬住她,兩人靜靜地抱了片刻,感覺到膝上衣衫被點點打濕,關元鶴才歎了一聲動了動身子,將慧安抱了起來,輕聲道:“莫彎著身子,仔細傷了孩子。”他將慧安放在床上,見慧安眼睛紅紅的,不覺撫了撫她的頭發,勸道:“睡一會吧,這兩日祖母也極是擔心你,一會子起來和我一道去福德院給祖母請安吧。”

慧安點了頭,閉上眼睛卻是一直都睡不著,隻僵躺了許久才起了身。收拾齊整慧安便和關元鶴一道住福德院而去,福德院中除了崔氏,幾位主子竟都在,老太君卻是用了藥睡了過去,慧安在床前站了一會,見定國夫人憔悴了極多,整個屋中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不覺心中發酸。

薑嬤嬤見她傷感,勸了兩句才將慧安勸出了屋,廂房中關元鶴和關白澤似又有不愉快,氣氛有些僵,慧安進去二夫人忙拉著她的手問了兩句,慧安含笑答了便聽外頭傳未了周管家的聲音。

片刻周管家進來,後頭卻還跟著一個穿紅色宮袍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正是今兒關府從刑部請來的大人。他上前給關白澤見了禮,關白澤囑咐了兩句,便令周管家帶他去關元卓先前住的柳私院查看。

慧安忙起了身,道:“丫鬟們沒見過世麵,沒個人在一旁盯著莫再礙了大人辦案,我帶大人過去吧。”

言罷她沖關白澤福了福身,見關白澤點頭,慧安才帶著那程大人出了屋,誰知還沒下台階關元鶴便也跟了出來,卻沖方嬤嬤道:“少奶奶臉色不大好,扶少奶奶回去再尋白夫人瞧瞧,這裏有我,你不必勞心。”

他又沖慧安安撫了兩句,慧安卻也感覺有些體力不濟,聞言便也未推辭,見關元鶴帶著那大人遠去,她才坐上小轎回了棋風院。許是真累了,回去用了藥,慧安倒在床上竟是就沈沈的睡了下去。

她醒來時關元鶴已經回來,見他麵色不好,慧安便知定然是查到了什麽,果然一問之下便聽關元鶴道:“卓哥兒用的瓷枕查出了問題,竟是辰砂經過特殊處理打磨成的,卓哥兒有趴著睡的習慣,免不了不知不覺就碰到了那瓷枕,辰砂便也一點點入了口,積年累月的也就中了毒。”

慧安早先也叫方嬤嬤帶人查過關元卓的處所,例沒想到問題竟是出在了枕頭上!不得不感歎那下毒之人的良苦用心,她忙問道:“那枕頭是哪裏來的?可還查出了什麽?”關元鶴卻道:“枕頭是……卓哥兒十歲生辰時六姑娘送的生辰禮。”

六姑娘關禮芮,卻正是蘭姨娘的女兒慧安目光閃了下,便聽關元鶴又道:“不知那個嘴快的到崔氏床前嚼了舌根,崔氏大鬧到了福德院,老爺發了火,令蘭姨娘過去對質,六姑娘隻嚇得哭個不停,蘭姨娘卻說那枕頭必定被人調了包,崔氏逼著打了二十廷杖,最後她也沒承認,如今已被送回了蘭苑。”

慧安聽關元鶴已不再稱關白澤父親隻抿了抿唇,便道:“你怎麽看?”關元鶴卻是譏笑一聲道: “不是蘭姨娘。”

慧安聞言點頭,她早先和關元鶴便懷疑是蘭姨娘所爲,可如今事事都指向蘭姨娘,慧安卻已認定此事絕非蘭姨娘所爲了。

蘭姨娘若真是那隻黑手,以她的手段,便不至留下這麽多的漏洞供人指控。可這事若真不是蘭姨娘所爲,那又會是何人呢。

慧安正想著,便聞方嬤嬤進來稟道:“少奶奶,袁媽媽來了。”

慧安忙叫方嬤嬤將袁媽媽迎進廂房,整了整衣裳才和關元鶴一道進了廂房,袁媽媽見慧安進來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請罪道:“少奶奶信任奴婢,將大廚房交在奴婢手中,卻不想第一日竟就出了大事,還累的少奶奶險些落胎,奴婢有罪,請少奶奶責罰。”

慧安中毒一事並未對外多言,故而府中的下人們隻知她險些小産,如今卻已經保住了胎。

慧安見袁媽媽神情驚惶愧疚地磕頭,受了她的禮才道:“這事不怨你,方嬤嬤快扶袁媽媽起來,今兒我叫你來卻是有事要問你。”

袁媽媽謝了恩,這才誠惶誠恐地起了身,忙問道:“少奶奶請問,奴婢定知無不言。”

慧安點頭,呷了口茶,這才道:“那日媽媽到我屋中瞧見那盆五色花曾說瞧著眼熟,倒似在什麽地方見過,媽媽可能想得起來是在什麽地方見過這花?”

既是那盆五色花出了問題,慧安自是不放過一絲和那花有關的信息,關元鶴早便派人前往棲霞寺捉拿當日在花田中那名僧人,隻那僧人當日便離開了寺廟,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如今慧安也隻期望能夠從袁媽媽處探查出些什麽貓膩來,袁媽媽聽聞慧安是問這個,一愣之下想了半晌,才蹙眉道: “印象中似是見過,一時半刻倒是真想不起來是在什麽地方瞧見過……”

“五色花生長的遙遠的陂陀國,袁媽媽又如何見過此花?”

袁媽媽聽聞慧安這般問,目光倒是一亮,接著忙道:“奴婢想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了!奴婢見到的不是這真花,是花樣子,卻是在當年大姑娘出嫁的嫁衣上,繡在腰帶正中的就是這麽一朵五彩線的花,樣子和那五色花可不就是一模一樣。”

慧安聞言目光便是一眯,和關元鶴對視了一眼,便聽袁媽媽又道:“當時奴婢任著針線房采買,因是蓉姨娘親自托奴婢買的花色絲線,奴婢不知她是何用,才特意留心了下大姑娘的嫁衣,那花繡的不大,若不用心瞧還真注意不到。”

慧安便抿了抿唇,又問道:“嫁衣是蓉姨娘爲大姑娘繡的嗎?”

袁媽媽便回道:“正是呢,要說大姑娘雖不是蓉姨娘親出的,可蓉姨娘對大姑娘卻是真真的好,大姑娘當時婚事說的倉促,嫁衣哪裏能繡得完,蓉姨娘又不放心交給針線房,嫁衣都是她親自幫著大姑娘繡完的。”

慧安聞言雙手便緊緊握了起來,關元鶴擡手撫上她的手輕柏了幾下,又問了兩句便令袁媽媽退了下去。

慧安卻是目光血紅地看向關元鶴,厲聲道:“她不是家生子嗎?這到底是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