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2 / 3)

慧安聞言便笑了,又和沙雲娘閑聊了兩句,方嬤嬤便來稟說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慧安便笑著道:“如此我便也不推辭了,就辛苦雲娘了。”沙雲娘笑著起身,道:“夫人且先睡一覺吧,一會子醒來我好給夫人按按穴位,一來對保胎有益,再來夫人躺了一日想來也是乏了,舒活下筋骨也好。”

慧安點了頭,方嬤嬤才客氣地請了沙雲娘出去,慧安瞧著兩人背影消失,便不由想起初次見沙雲娘時的情節。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關元鶴呢,彼時他們尚互不相識,如今竟已共同孕育了一個生命,彼此成爲對方不可或缺的另一半,白駒過隙,改變的不光是生活,更有她的心境。

有關元鶴在身邊的每一刻,她隻覺前塵已逝,前世爲情所傷的沈慧安,重生爲仇恨所累的沈慧安,甚至是因對母親愧疚而拚命努力想要承襲爵位的那個風陽侯獨女都似幻影般消失了。如今她什麽都不願想,隻願這樣一直相互陪伴,在光陰流逝的歲月中守住他們的幸福……還有,他們的孩予慧安身體本就極好,如今雖是見了紅,但在懷恩大師和沙雲娘的共同調理下,很快她便能下床活動了。而慧安走出房門卻是兩日後的清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自是將關元卓中毒一事查個水落石出。

這兩日來府中四位主子相繼病倒,關元卓醒來後竟真就變得頭腦不清,致使崔氏當即便一頭栽倒,接著也臥病在床起不了身,二夫人接掌了府中事務,每日照顧一家人的起居已是忙亂不已,三夫人又是個隻會湊熱鬧,挑不起大梁的。

而關白澤因定國夫人之病親送湯藥,服侍在跟前,無暇顧及其他,關元鶴又寸步不離的照顧著慧安。一來衆人皆在忙碌,再來關元鶴早也和關白澤說了,當日關元卓中毒一事慧安有意要親自料理,故而此事竟是拖到了這日才被重新提起。

慧安自屋中出來,方嬤嬤便道當日涉事的奴才們都已在花廳前侯著了。慧安聞言隻點了點頭,便扶著方嬤嬤的手到了花廳,果然院中已跪了不少下人,關白澤的幾位姨娘也都盡數被請了來,包括關晨之被禁足的小妾小陳姨娘也在場,隻除了崔氏臥病在床,程敏瑜因小産還在坐月子,整個長房的所有女人都在這裏了。

慧安落了座,瞧向院中戰戰兢兢跪著的一院人目光銳利而凜冽。

這兩日來慧安雖是在屋中躺著,但該查的已讓方嬤嬤問過,加之這兩日來這些奴才們被看管了起來,時間拖得越久,反倒心理經受的折磨越多,心理防線早已鬆了,如今這種氣氛之下,又被慧安銳利的視線一盯不少人已經打起了哆嗦,要知道府中出了這樣的大事,興許糊裏糊塗地就要丟命,這時候各人也隻能在心裏求爺爺告奶奶地保佑這事不要牽連到自己了。

慧安目光四掃,半晌才沈聲道:“想必大家也知道今日叫你們來此是因何事,六少爺如今還神誌不清地病倒在床上,因六少爺之故老太君和大夫人如今雙雙病倒,昨兒這事兒還驚動了聖上親自聞訊。這謀害主子,在大輝卻是株連至親的大罪,一經查證,休說是那主謀之人,便是稍稍沾點邊兒的也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所以你們可都要想好了,知道些什麽,看到聽到些什麽,該怎麽回話,都掂量清楚,若是不小心做了那包庇之人,成了從犯,或是說話有虛言或隱瞞的,被查出來便休要怪我今兒心狠!你們也都長著眼晴,那邊的棍子、杖子、鞭子之類的物件,今兒可都是要喝足了血的!你們可都想明白了?”

衆人聞言不覺一顫,早先他們過來便看到了一旁早已準備好的行刑用具,還有那十來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立在那裏,睜著凶冷的眼睛,便似隨時都準備招呼人一般。他們本就被看守了三天,飯食不濟,話也不準說上一句,如今瞧著這陣仗,又聽了慧安的話登時便響起一聲聲哭喊。

“奴才們不敢欺瞞少奶奶。”

“奴婢們定知無不言……”

慧安聞言這才點頭,接著便冷聲道:“當日那碗糖餾人參果是誰經手熬製的?”

慧安問罷,便有一個婆子忙跪著上前了兩步,戰戰兢兢地哭喊道:“少奶奶饒命,那粥雖是奴婢熬的,但奴婢真不知道爲什麽裏頭會有毒啊,奴婢冤枉啊!”

慧安聞言卻沈聲道:“就憑六少爺吃了你熬的粥如今便中了毒,你便難逃一死!如果不想多受皮肉之苦,你就該好好再想想,將該說的都說出來,若是因腦子不好使遺漏了什麽,替別人背了罪過,將來進了閻王殿成了冤死鬼,卻是悔之晚矣了。那天的事,你再好好想想,你熬粥期間可曾有人靠近過那竈台,或是發生什麽不尋常的事?”

婆子聽了慧安的話一個激靈,似又尋思了半天,這才忙回道:“奴婢熬粥時隻有蘭姨娘身邊的丫鬟柳如來取過蘭苑的食盒,和奴婢說了兩句話。”

慧安聞言不覺眉宇一跳,那邊蘭姨娘身後的小丫鬟已是驚的麵色一變,噗通一聲跪下,喊道: “張婆子,你莫血口噴人!少奶奶,奴婢是去大廚房取過蘭苑的食盒,也和張婆子說了兩句話,可奴婢壓根就沒靠近過那竈台啊,當時大廚房裏有不少的人在,都瞧見奴婢了的!袁媽媽!袁媽媽當時也在的!”

慧安目光盯向柳如,卻見她麵上除了一時間被提到的驚慌之色外,倒也沒有慌亂,而蘭姨娘不過是蹙了下眉。慧安未曾瞧向袁媽媽,袁媽媽已福了福身,道:“柳如姑娘確實未曾靠近竈台。”

當日關元卓出事後關元鶴便令人搜查了大廚房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再來大廚房早膳之時人多眼雜,確實也不是下手的好地方,慧安也直覺那毒不是在大廚房被下進粥中的。若這樣的話,那便隻能是在從大廚房到書海軒的路上被做了手腳,慧安唇角抿了抿瞧向東麵跪著的幾個小廝,沈聲道:“當日是你們中的誰負責到大廚房取食盒的?”

慧安言罷就有一個矮個子的小廝重重磕了個頭,回道:“奴才沈硯,當日……當日是奴才去取的食盒……可奴才真不知那粥裏麵怎麽會有毒的啊,少奶奶明察。”

方嬤嬤已在慧安耳邊低聲說了這沈硯的來曆,他是家生子,老子在西郊的莊子上做事,老子娘是關禮珍院子的粗使婆子,如今隨著關禮珍去了莊子,還有一個妹妹卻也是原先伺候關元卓的三等丫鬟。

慧安瞧不出什麽端倪,又細看了兩眼那沈硯,冷哼一聲道:“他既不說實話就給我打!打到他吐口爲止!”

那沈硯聞言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麵上已出了一層虛汗,婆子們拉了他按在一旁的春凳上便是一陣的招呼,片刻功夫那沈硯已被打的暈了過去,卻還是咬紫了牙關,什麽都不說。

慧安見此,令婆子將他拖上來,潑了水,見他迷糊著睜開眼睛,慧安才道:“你可想清楚了,若問題真出在你這裏,你如今老實交代,我尚且放你家人一條生路,可你若死硬到底,叫我查出什麽來,你那全家可都要跟著你陪葬去!”沈硯聞言卻還是奄奄一息地道:“少奶奶……不是奴才……奴才什麽,什麽都沒做過……”

慧安蹙眉,隻道:“繼續打,去將他那妹子尋來。”

沈硯被拉下去,登時院中便又響起了血肉橫飛的聲音,沈硯的慘叫聲似一聲比一聲虛弱,一聲比一聲瀕臨死亡,一時間不光是下頭的奴才們,便是連上麵坐著的幾位姨娘也都各自變了麵色,那小陳姨娘更是不停地用帕子捂著嘴幹嘔。

慧安隻作未見,接過方嬤嬤手中的酸梅吃了一顆,又令冬兒勻了一碟子給小陳姨娘送過去,這邊沈硯的妹妹巧雲已被押了過來,慧安便道:“打!”

婆子將嘶喊著的巧雲按在沈硯旁邊的庭登上,兩板子下去那巧雲已是尖聲而叫,“哥,你知道什麽……快說啊……少奶奶饒命啊!”

又打兩板子,奄奄一息的沈硯總算是動了動身子,婆子將他拖上來,半晌他才回過勁兒來,道:“奴才……奴才提著食盒回書海軒的路上碰到了曼雲姑娘……曼雲拿了一支鎏金釵給奴才,叫奴才給少爺帶話……奴才和她說了一會子話覺著肚子疼,便將食盒給曼雲看著,出了個恭……奴才失職,奴才自願領罪,請少奶奶念在奴才認罪的份上,饒過奴才一家吧。”

慧安聞言便揮了揮手,道:“少爺的食盒可是什麽人都能接觸的!你玩忽職守,卻還想掩蓋過錯,拖下去杖斃,他的家人杖責三十,若還能留一口氣便發落出去,這等奴才我關府還真不敢再用。曼雲可在?”

方嬤嬤聞言便道:“曼雲如今在針線房做粗活,因和此事沒有關聯,故而並未在此。”

已有婆子前往針線房尋人,清姨娘卻拍著胸口,道:“這兩日老太君和夫人接連病倒,少奶奶又動了胎氣,賊妾這心裏真是擔憂又難過,偏七姑娘是個孝順的,一聽說祖母和母親都病了,便也連日的哭,賤妾便也跟著慌了神,這兩日來也沒能好好吃上一碗粥。到底這女子一遇事就慌亂,不若蘭姐姐,有四少爺照顧著,開解著,這瞧著麵色倒還紅潤了些呢。”

清姨娘一言衆人便都看向了蘭姨娘,蘭姨娘握了握手,卻是沒吭聲。這會子清姨娘提起關晨之來,可不是什麽好事,她這可不就是引著衆人往她身上懷疑呢。

清姨娘見蘭姨娘沒說話,便又是一歎,接著便又道:“今兒我眼瞧著這棍啊血啊的,這還真有些喘不過氣來,到底還是蘭姐姐有福氣,生養了四少爺,有子嗣傍身什麽都不怕呢。”

蘭姨娘聽清姨娘如是說,便道:“誰不知道老爺最疼最小的七姑娘,什麽傍身不傍身的,難道七姑娘就不是妹妹的依靠了嗎?仔細老爺和七姑娘聽到這話卻是該傷心了。”

清姨娘不覺掩掩嘴道:“謝蘭姐姐提醒呢,妹妹這張嘴就是沒有姐姐的巧,要不都說姐姐最是得寵呢。不過這話說回來,姑娘還真就不能和少爺比,這也是常理,姑娘將來頂多陪些嫁妝就嫁出去了,這少爺可是要分得家産的,少奶奶說是不是?”

清姨娘說著便瞧向了慧安,慧安隻笑了下並未搭理她,清姨娘卻也不介意,有些幸災樂禍的又瞧了眼蘭姨娘便依著椅子吃起茶來。

片刻婆子們將曼雲帶了過來,慧安瞧去不覺挑眉,這女子竟是當日在假山處慧安曾遇到的和關元卓調情的那女子,怨不得她早先便覺著曼雲這名字熟悉。

慧安瞧了眼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的曼雲,道:“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讓婆子們逼你交代?”

空氣中還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曼雲聞言眼睛四下瞄了下,瞧見那邊奄奄一息的沈硯,還有那庭凳上不停落下的血,不覺麵色慘白。慧安沈哼了一聲,她便嚇得連連磕頭,道:“奴婢說,奴婢什麽都說……自四少奶奶落胎,老爺生氣將六少爺遣出了內院,奴婢便也受了罰,被打發去針線房做了粗使丫鬈,每日不是挨打就是挨罵,奴婢實在受不了,隻是想叫沈硯給六少爺帶句話,請六少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能在夫人麵前替奴婢說句話,奴婢真沒有要害六少爺,六少爺是奴婢的救命稻草,奴婢怎麽可能去毒害他呢,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少奶奶饒命啊!”

慧安聞言卻冷哼一聲,道:“沒有要害六少爺嗎?那你往六少爺的糖溜人參果粥中加的又是什麽東西?曼雲,當日你往六少爺的食盒中放東西早已被人瞧見告發到了我這裏,你若老實交代還罷,若是還敢欺瞞……哼,你那老子娘和兩個弟弟便也別想活命了!”

曼雲聽慧安如此說,麵色當即便灰白下來,哭喊著道:“奴婢……奴婢怕六少爺想不起奴婢來,便想早些時候六少爺喜歡吃奴婢自家裏帶的棗花蜜,奴婢……奴婢隻是在那糖溜人參果粥裏加了一些棗花蜜,卻並沒有毒啊!”

慧安也不過是詐這曼雲,沒想到她竟還真在粥中加了料,聞言她雙眸眯起,緊緊盯著曼雲,直覺已經找到了問題所在,見曼雲的麵色不似作假,慧安才再次問道:“那棗花蜜呢?”

曼雲聞言又是一哆嗦,半晌才道:“奴婢聽說六少爺用了那糖溜人參果粥便中了毒,心裏實在害怕,便將那罐棗花蜜埋在了針線房後頭的牆根下。

慧安使了個眼色,婆子們已領命去尋,院中一時隻聞曼雲驚恐的哭泣聲,片刻婆子們將一捧碎瓦罐和染了蜜的土一並帶了過來,卻是回道:“稟少奶奶,這蜜已讓懷恩大師查過,其中確實攪有大量的辰砂。”

這本就在慧安和多數人的意料之中,隻曼雲聞言卻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嘶喊道:“你胡說!胡說!蜜是我從家中帶來的,怎麽可能會有毒!不可能,少奶奶,不是奴婢害的六少爺啊!”

慧安卻是冷聲道:“帶些人去她家裏搜搜看。曼雲,如今人贓並獲,你還不老實交代嗎?”

曼雲聞言又見一群婆子出了院子,隻覺手腳冰涼,如今在她的物件中尋到了毒物,她心裏清楚,自己是難逃一死了,隻恨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在暗中害她,唯今再追尋這個已是晚了,她隻想保全她的家人不受帶累。

曼雲想著卻是瞧向慧安,哭著道:“少奶奶,奴婢那壇蜜真的沒有毒,奴婢自家中帶來便一直放在床頭,許是有人趁著奴婢不在動的手腳,真不是奴婢下的毒,奴婢怎麽會害六少爺!奴婢願以死明誌,隻求少奶奶能放過奴婢的家人!”她言罷,竟是豁然起身,直直向一旁的牆柱撞了過去,她這動作來的極爲突然,連慧安都沒反應過來,下一刻便聞一聲悶響,接著曼雲的身子便軟軟地癱了下來,血湧了滿臉,她口中卻還兀自念著,“害我的……做鬼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