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2 / 3)

他的話尚未說完已是哽咽難言,懷恩大師便接口道:“老衲開一劑藥方,老太君寬心服用應能有半年元壽。”

關白澤聞言心中酸疼,閉目半晌才沖懷恩大師躬了躬身,道:“有芳大師,可否再請大師去給犬子也瞧瞧脈?”

懷恩大師應了,關白澤才令匆匆趕回的二老爺關白瑾帶著懷恩大師前往前院,而他自己卻被丫鬟扶著坐在了椅子上,瞧著竟似老了數歲一般,有些氣力不濟。

一日之中連番遭受打擊,兒子和母親同時病倒,心境可想而知,李雲昶見關白澤如是,不免上前勸慰了兩句,關白澤這才撐起精神站起身來,瞧向他,道:“勞王爺大恩將大師請來,老夫不甚感激,周總管,請王爺到前頭花廳用茶,好好才招呼,老夫少陪了。”

“相爺客氣了,老太君也是本王的至親,本是本王分內之事,相爺請便吧。”李雲昶忙客氣了兩句,見關白澤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內室,他才大步出了屋。

出了屋,他卻一眼瞧見關元鶴站窗廊邊,一臉的沈肅,因緊咬著牙關他本就剛硬的麵容顯得更加刀裁般凜冽,雙拳緊握著竟有些微微顫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冷寒之氣,叫人不敢多看。

李雲昶腳步驀然一頓,接著便知他定也聽到了方才懷恩大師的話。當年顧氏早逝,若非定國夫人庇護,關元鶴隻怕難以在關府中立足,這些年定國夫人雖是身子一向不好,但是對關元鶴的愛護和照顧卻也是半點不減,關元鶴對定國夫人的感情也非尋常祖孫能夠作比的……定國夫人已病體纏綿卻還瞞著關府衆人,想來也是顧念著關元鶴即將趕赴邊疆之故,不願他掛念家中,如今定國夫人的病情被揭開,關元鶴又豈能不心感沈痛。

李雲昶不覺微微歎息了一聲,隻他方才帶著懷恩大師進府,本便聽聞慧安也在福德院中,隻是他們剛到福德院便碰上了定國夫人暈倒一事,懷恩大師被請進屋中給定國夫人看診,接著又應了關白澤之請前往前院去瞧關元卓,故而到現在李雲昶也不知慧安的具體狀況。

隻方才關白澤未曾提及叫懷恩大師給慧安瞧病,李雲昶便猜慧安應是無大礙,如今又見關元鶴站在這裏,心中便更是一定。他舒了口氣這才走向關元鶴,擡起手拍了拍關元鶴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

關元鶴卻未曾搭理李雲昶,又在屋簷下站立了片刻便轉身自行回了正房。

而李雲昶瞧著他離去卻站在原處良久,定國夫人此刻病重,對關府來說未必便是壞事,隻是對他來說卻非好事啊……定國夫人病故,關元鶴便不得不守製三年,這三年軍中便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除非北邊戰事吃緊,軍中將帥無以爲繼,父皇才會對關元鶴奪情……李雲昶想著神情也沈肅了起來。

而此時的書海軒中因懷恩大師的診脈,事情卻又發生了些許變故,隻因懷恩大師診了關元卓的脈,卻說懷疑關元卓並非今日才突中這辰砂之毒,從脈象上看他早在兩年前便中了辰砂毒。

崔氏聞言自是頭腦一懵,當即便豁然而起,不可置信地追問道:“大師此話何講?卓哥兒這兩年來分明極爲健康,隻是今日吃了大廚房端來的糖溜人參果才突然發起病來的,方才幾位太醫已經確定過,那糖溜人參早中含有極大份量的辰砂。”

二夫人見崔氏神情激動,不覺拉住她的手勸道:“懷恩大師是得道高僧,醫術又尤爲出衆,會如此說定然是察覺了什麽,嫂嫂定然也希望能查到毒害卓哥兒的真凶吧,還是稍安勿躁,聽聽大師怎麽說吧。”

崔氏聞言這才稍稍平靜下來,懷恩大師卻問道:“敢問夫人,少爺這兩年來可曾有情緒易波動,易怒的表現?”

崔氏聽懷恩大師如此問,細細一想便蹙眉道:“卓哥兒這兩年脾氣確實不大好,常常因一些事動怒打罵丫鬟,隻是這也是他父親望子成龍,對他多番施壓,使得他心中惶恐,壓力過大才會如此啊。”

懷恩大師聞言卻隻搖頭,又問道:“少爺這兩年可是較之以前對諸事易厭煩,憂鬱,害羞,無勇氣,無信心?”

崔氏聞言尚未回答,倒是一旁的三夫人忙開口道:“大師真是斷事如神,咱們這卓少爺啊,平日裏叫他做什麽他都厭煩,有一回還因撕了書卷被老爺狠狠打了一頓呢,至於這無勇氣,無信心卻也是有的,平日裏咱們卓少爺見到老爺那可真真是老鼠見了貓一般,老爺但凡一問他功課上的事,一準兩腿哆嗦……這對家裏奴婢倒是嬉鬧寬和的緊,隻平日若是見個外人,卻扭捏的緊呢,可不就是大師說的害羞嘛。大師,莫非這不是六少爺性情使然,而是中毒所致?”

崔氏聽三夫人如此說自己的寶貝兒子豈能不惱,隻她細細一想,三夫人說的倒也全是實情,又因擔憂關元卓的病情,故而便也絞著帕子,一臉急切地盯著懷恩大師。

懷恩大師方才給關元卓把脈已經是察覺出了端倪,按理說關元卓年紀尚小,便是再貪戀女色也不至於心火亢盛,身子虛空,如今聽聞了崔氏二人的話,便也確定了方才的診斷,開口道:“貴府少爺確實是在兩年前便中了辰砂的慢性毒,下毒之人用的份量極輕,並不易讓人察覺。中這辰砂慢性毒的,初時會精神衰弱,接著便會易興奮,易怒,驚懼,厭煩,狂躁難安,更會心火亢盛,胸中煩熱,失眠輕狂,這些症狀隻因皆在慢慢加重,夫人隻當這是少爺的本性使然,定不曾多加留意。這辰砂的慢性毒雖短日內不會致命,但長久服用也會藥石無治而亡,今日因是少爺又服用了大量辰砂,這才引起毒性驟然發作,由慢性毒引發而成了急性,致使少爺如今凶險萬分。”

崔氏聞言自知懷恩大師是出家人,在棲霞寺又位高德重,根本不可能說謊,這麽說她的卓哥兒竟是早年便中了毒,她這個做母親的竟然一點都不知曉。

這兩年來關元卓越發長大,她隻當他是被關白澤逼的太緊,故而産生了逆反之心,因兒子不曾一次地問她父親是不是不疼他,這叫她在心傷的同時也越發的疼愛兒子,隻看著他每日辛苦讀書,雖不喜卻還是逼迫著自己呆在書房中,她便覺著又欣慰又心疼。

看著兒子在關白澤跟前畏畏縮縮,對答不暢,她又是怪關白澤對兒子不能像對關元鶴那般多些疼愛和耐心,又是怪兒子不出息,怎就那麽笨。她自也知道兒子和屋中的丫鬟們有些不清楚,但是哪家的公子哥在娶妻前沒個把通房的,再來她也曾因此事責罵過關元卓,關元卓也是再三的保證不會胡亂來。

她隻當兒子是年少輕狂,過了這兩年便好了,哪曾想竟是中了毒!再說,這些年來大廚房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府中她掌著中饋,她自認沒有什麽疏漏之處,哪裏能想著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就有人膽敢,也果真能毒害了她的嫡子!

崔氏頭腦一陣陣發懵,早前她將所有的狠意都發泄在慧安和關元鶴身上,尚且還能支持著自己不倒,如今聽聞這一切竟是她的疏漏,是她自己疏忽才致使兒子有了如今的結局,這叫崔氏怎麽能受得住,她當即便是雙腿一軟,眼前一黑就要栽倒,好在張媽媽反應的快,扶住了她。

崔氏被扶著躺在了一旁的美人榻上,腦中卻還想著那真凶是誰。既是兩年前便中了毒,那便應不是沈慧安所爲,崔氏想來想去,目光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身上兜兜轉轉,最後卻還是將心思又轉回到了大房一房當中,隻因關元卓是大房的嫡子,二夫人和三夫人又都沒有兒子,便是害了關元卓對她們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隻那蘭姨嫂娘卻不同,她的兒子甚至比關元卓還大上那麽多歲,如今又快有孫子了,若是大房的兩個嫡子鬥得水深火熱,最後兩敗俱傷,那最能得利的除了蘭姨娘還會有誰?!

今日若非秦王殿下請了懷恩大師來,那些太醫根本就診不出關元卓早先便中了辰砂之毒,那她便會堅持認爲卓哥兒這般都是沈慧安害的,若她再去福德院中鬧,引得沈慧安小産,那麽將來便是查到非沈慧安所爲,這仇也是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