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奧飛快地看了一眼那張照片,又當著看守的麵大言不慚地問:「可以偷走嗎?」
「偷走之後養在哪?」夜願笑起來,「這隻可是會吃真的草料的,而且吃很多。」
安息抱著小羊蹭了一會兒,小羊待不住了,蹄子亂蹬地蹦了下來,又在安息腿邊跳來跳去。
「你太可愛啦!」安息不住地摸它,「你就住在這裏吧,我有空會再來看你的。」
走了整整一個白天之後,安息收穫頗豐——雖然勝利果實都是米奧扛著,但他也興奮過頭累了,回到地心大廈癱在頂樓等開晚飯。
夜願四下打量了一番——主人不在,他心念一動,順著樓梯上到閣樓裏,赫然發現主人坐在他的單人床邊,手裏玩著一枚硬幣,應該是從許願池裏撿出來的。
「主人,在幹什麼?」夜願走到他身邊靠著他的腿坐下,輕聲問道。
「沒什麼,發呆,想你什麼時候回來。」晝司說。
他在「想你」和「什麼時候回來」中間做了一個微妙的停頓,夜願覺得自己臉又要紅了。
兩人無言地沉默了一會兒,空氣中漂浮著閑適的氣息,一絲尷尬也沒有。
半晌,夜願開口了:「主人……」
晝司:「嗯?」
「關於您之前問我的問題,」他說,「我想過了,但是……」
晝司順著問:「但是?」語氣悠然而輕鬆。
「我想不出來自己要做什麼,我能不能……不知道?」夜願說著抬眼看向他——主人漆黑的眼珠裏映出自己的影子,他的眼神溫和極了,像是在鼓勵自己繼續說下去。
夜願說:「我思考了很久,不是最近才開始的,之前……之前以為,咳咳,之前您和安娜小姐約會的時候,我也認真思考過未來將何去何從。我一直很迷茫,直到前兩天聽到七十三的話才覺得豁然開朗。」他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白金色的睫毛上下一碰。
「我想不是每個人都帶著宿命出生,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思考中得到答案,但即使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就一定不行嗎?」藍色的瞳孔既清澈又迷茫,但已不再被哀傷所覆蓋,那種專注和沉靜的氣質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晝司微笑道:「我是誰,我要到哪裏去,這是人類本源哲學問題,本不該輕易被找出答案。」
「我想也是,」夜願點了點頭,靜靜想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所以,我想如果形勢允許,我能不能再迷茫一段時間,就一小會兒,也許我想去廢土轉一轉,也許……我不知道。」
「當然可以,我的夜願,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晝司親了親他的額頭,鄭重地說:「在今後的人生中,我隻想給你自由與愛。」
夜願眼眶瞬間就紅了。
過去幾個月來的風餐露宿,晝司黑了一些,也瘦了不少,英俊的臉龐輪廓分明。他說:「我以前有多混蛋這件事我已經大概瞭解了,做過不少傷害你的事,也許我不是毫無感覺,隻是不夠在乎。因為那時候不管我怎麼揮霍,你的眼中也都隻會看著我一個人,所以我肆無忌憚,全無顧忌。」
「直到察覺了你想要離開的心思,直到……」他可疑地停頓了一下,說:「你也有了其他親密的朋友,你的注意力被別人分走,眼睛不總是看著我,我才開始覺得……」
夜願笑起來:「主人,你在吃安息的醋嗎?」他抬起通訊終端晃了晃,屏保是安息和小羊的照片——陽光被霧分成一縷縷的絲線,青草坪上的黑髮少年抱著軟白的小羊,構圖和光線都漂亮極了。
「不允許。」晝司一把奪過終端,摟過夜願將嘴唇貼在他額角自拍了一張,說:「用這個。」
夜願笑嘻嘻地收起終端,並沒有更換屏保,晝司假裝生氣道:「你不聽我的話了嗎?」
夜願不置可否,換了個話題問道:「主人接下來想幹什麼,真的要建立變異細胞治療中心嗎?」
「對,不隻是那個,還有更多。」晝司說,「首先把和林堡的交通網建立起來,賽弗爾他們想要繼續做生意,灰色地帶必須整治。」
「除此之外我還有好幾個項目想要和廢土做資源共享,先建立一些亞棲息地,環境待遇好了再下放技術人才。」他想到哪說到哪,也知道夜願能跟得上他的思路,「血清慢慢普及出去後,變異細胞也將不那麼可怕了。第三步以集市和大型避難站為試點,做一些周邊生態改進——這些大型地麵工程都需要勞力,之前因為工會被毀而失業的賞金獵人,應該會很需要這份工作。」
「還有剛剛『出獄』的高級變異人們,」夜願笑道,「他們力氣可大了。」
晝司也笑了笑:「總之想做的事情很多,反而倒也不急在一時了。」
兩人微笑著對視了一會兒,夜願起身站在他膝蓋中間,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低頭俯視他:「您真的有些變了。」
「那是好還是不好?」晝司問。
「好,很好,好到我都有點捨不得離開您身邊了。」夜願說,「您需要幫助,有那麼多的項目需要對接林堡和廢土,還有無數的統籌工作,我雖然幫不上太多忙,但這樣看來,我去漫無目的地找自己這件事倒顯得太不重要了。」
「不,比起那些,你的事對我而言更重要,」晝司說,「你這個傢夥,就是因為過去你總這樣慣著我,才把我寵壞的。」
兩人拉著手走下閣樓,幾乎所有人都在。晝司說:「我缺一名助手,二十九,你感興趣嗎?底薪加提成。」
二十九抬眼:「哦?」
七十三左右看了一圈,搖著尾巴問:「什麼什麼?我也要加入,帶我一起玩。」
二十九惱火道:「玩什麼玩,你煩不煩,身體和身份都恢復了,能不能不要再跟著我了。」
七十三露出一個痞笑:「頭兒要回去找女兒了,以後沒人和你玩兒了,也沒人打得過你,多寂寞啊,你還嫌棄我。」
二十九煩不勝煩,一邊走一邊揮手道:「少爺,把這傢夥解決掉,我就答應你。」
晝司笑了一聲,轉頭又道:「對了還有,醫生,您別回番城集市了,新的血清實驗站需要您,平日裏休息的時間……您還回月桂號上去住吧,不然馮德維恩會哭的。」
米奧揶揄道:「馮德維恩聽見你這樣說他才會哭呢。」
晝司忽然轉向他:「還有你。」
原本抱著手臂悠閑圍觀的米奧警惕起來:「幹嘛?」
晝司說:「帶著你家安息在虛摩提上住一段時間?把原來船上的東西搬過來,看上哪個島的哪間房子我買給你們,算是之前答應你的報酬之一。如果喜歡地心大廈也行,這裏風景好,就是樓下宴會偶爾有點吵。植物園的通行證給安息辦一張,他沒事進去看上什麼摘什麼。」
米奧誇張道:「哇,羊有什麼好,讓你這樣不惜餘力地賄賂他?」
晝司斜暱了他一眼:「別嘴硬了,你不想帶安息搬到虛摩提上來?這裏很明顯更適合他,他也喜歡這裏,地方大,環境也單純。沒事還可以和夜願一起玩,不必每天悶在一個幾十平米的小船上,擔心你在廢土會不會受傷。」
米奧收起了不正經的表情,默不作聲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涼颼颼道:「少爺,雖然我以前就不喜歡你……」他板著臉,語氣平淡,「但是我現在更討厭你了。」
「知道了,」晝司無所謂道,「我也愛你。」
他刻意用了虛摩提社交間常用的肉麻客套語,成功讓米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敗下陣來,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