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山丘
對比起其他逐漸恢復的變異人而言,二號不但陷入昏迷的時間尤其長,在生理機能上體會到的前後差異也最大,他攤手攤腳地僵在床上,完全使不上力氣。
二十九伸手把他提溜起來靠著枕頭坐著,同時夜願端著南瓜粥進來了。想著自己也享受一把少爺待遇,二號正要張嘴,發現所有人都神采奕奕地盯著他。
二號:「……幹嘛?」
七十三:「少廢話,快吃。」
二號總覺得要被整,但仍狐疑地張開嘴,一勺吞進去後,經年壞死的味蕾被紛紛喚醒,清甜的香氣化開在口腔裏,二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二號:「我靠,這什麼人間美味。」
大家笑起來,顯然每人都經歷過這一過程,麼麼零大笑道:「對吧?終於可以不用再喝血了!」
他的驚悚言論沒有刺激到其他人,眾人收起笑容後沉默地看了一會兒,七十三問出了那個一直縈繞在大家心頭的問題:「原來的兄弟們怎麼辦?」
那些沒有跟來虛摩提的,還被宿命折磨著的原羅城變異人們怎麼辦?
以及更多——除開他們之外,整片廣大廢土之上數量尚無法統計的變異人們又是否有權利知曉命運的藥方?
「啊……」米奧開口了——隻有他有資格在此刻發言,摸了摸小臂上的血管,他問:「我是不是要發財了?」
眾人:「……」
晝司小聲問安息:「他一直都這樣?」
安息點點頭,老成地說:「對,命可以不要,筆芯不能少。」
晝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了會兒,又問:「你喜不喜歡虛摩提?夜願說你喜歡植物園。」
安息看著他眼睛問:「植物園是那個有可可樹的地方嗎?」
「對,」晝司微笑道:「還有檸檬樹,無花果和橄欖樹。三號植物園的入口處,是一條很長的綠色長廊,上麵長滿了葡萄籐,天氣好的季節裏,葡萄垂下來,一伸手就能摘到。」
安息正流著口水,米奧的聲音插進來:「少爺,你在拐賣羊嗎?」
「我們聊天呢,」晝司說,「沒和你說話,去。」
米奧斜暱了他一會兒,幽幽道:「少爺,你變了。」
隻聽見最後這幾句話的夜願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不料晝司淡定道:「嗯,我變了。」
「你願意繼續提供血原液製作血清?」二十九問:「風險因素很多,你要考慮清楚。」
「有一個辦法,」馮伊安邊想邊沉吟道,「我們可以隱瞞血清製作的過程,我們不說,沒有人知道這個治療藥物是由血液提煉出來的。對外可以宣稱實驗室在變異病毒的研究上取得了重大進展,對於高級變異人找到了治療方法。所有想要接受注射的人必須進入全封閉的治療艙,就連本人也不能知悉治癒手段。」
「這倒是可行,不過那時候就不能繼續佔用月桂號了。」晝司說,「如果真的想要擴大規模,我可以出資建造一個大型的、獨立的全封閉治療基地,放在海岸線。」
二十九考慮了一下,反問:「海岸線?我以為出於安全和控製的角度,你會選擇啟用一艘獨立的大型循環艇。」
晝司來沒來得及回答,馮伊安已經接著說,「這樣做唯一的缺陷是研究成果不共享,會拖慢全人類對於變異病毒的研究進程。畢竟血清隻是治療手段,防禦還是要從接種疫苗開始。」
「得了吧,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實驗室在研究這個,你就算想共享也沒有對象。」二十九說,「廢土在乎,卻沒有資金能力和技術人才。虛摩提倒是有錢也有人,但不在乎。」
「我在乎,」晝司說,「其他人也會在乎的,從資本發展的角度而言,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廢土的重要性。黃金時代已經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在過去的二十年內,虛摩提的經濟發展陷入瓶頸,市場擴張停滯,消費能力上不去,隻能向林堡這種地方進行惡性拓展,搞得各項矛盾也越來越尖銳。」
「人口也是一個問題,虛摩提的容積率太有限了,土地麵積和建築高度都有嚴格的控製,」馮伊安說,他看了晝司一眼,「雖然也正是因為如此……」
晝司點點頭,幫他把沒說完的話補全了:「正因如此,坐擁百分之五十以上不動產權的李奧尼斯家族才能佔據市場的主導位置,大規模擴寬伊甸園的土地麵積將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機會,卻也有極大可能會稀釋我的地產權,製造出更新的新錢家族。」
「你知道就好,」二十九無所謂地聳聳肩,「不過從戰略角度而言,刺激市場繁榮比固守舊產要明智多了。」
他說話的時候,七十三狐疑地看著他,似乎仍在心中納悶他的身份,但想了想又有些釋然——無論怎麼說,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他本人在變異前的過往也不曾有人追問。
「那幹什麼,在番城集市旁邊開個農家樂嗎?」七十三邊比劃道,「歡迎廣大反虛摩提老爺來體會廢土一日遊,白天看沙塵暴養仙人掌,晚上喝龍舌蘭。」
「聽起來還不錯,」終於緩過勁兒的二號也插話道,「龍舌蘭聽說是沙漠植物?種起來種起來。」
「沙漠植物,沙漠也能有植物?」安息來精神了,「那……有沒有不需要陽光也能生長的植物,可以種在地下避難站的那種?」
晝司說:「有的,回頭讓夜願帶你去植物園玩,看上的水果、種子、樹苗統統都可以帶走。」
「喂喂!」財迷獵人頓時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感,想了想,他嚴肅地發問:「那我看上的也能帶走嗎?」
幾日後。
夜願正忙活著收拾東西——馬上要從月桂號上搬走了,明明來的時候一無所有,隻有兩身從林堡流民那裏換來的爛衣裳,怎麼住了一段時間後,莫名冒出這許多隨身物品。
日蝕號沒了,晝司決定先回地心大廈落腳,順便帶廢土小分隊上虛摩提玩一圈,之後再作打算。於是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經在樓下大廳閑聊著等待出發,貼身侍從強迫症大爆發的夜願仍抱著最後一摞烘幹的毛巾,準備還回到備用儲藏室裏去。一轉頭,他卻發現晝司大大咧咧地坐在扶手椅上,手肘壓著一個漏網之浴巾,撐著腦袋瞧著他。
「主人,讓開,你擋著我了。」夜願嚴肅道。
晝司不為所動:「哦,那你親我一下我就起來。」
已經快兩個小時了,夜願前腳忙活著收拾,他家主人卻亦步亦趨地粘在背後,不住地搗亂,像個惱人的小尾巴——兩人的角色簡直顛倒過來了。
夜願喉結動了動,彎腰給了他一個柔順劑味道的吻。
晝司嘴角翹起,但仍然坐在原地,手肘死死壓著浴巾,膝蓋張著坐得十分舒坦,完全沒有要挪窩的意思。
夜願不高興了:「您怎麼說話不算數?」
「再親一下。」晝司耍賴道,「就一下,這次是真的。」
夜願手指頭捏著柔軟蓬鬆的毛巾,鼓起勇氣說:「……不要鬧了。」
晝司揚起眉毛:「哦?」
夜願臉頰微紅:「您別以為我不知道……您每次都這樣。」
晝司饒有興趣道:「哪樣?」
「就是!」夜願深吸了一口氣:「就是喜歡……喜歡在很危險的地方,會被發現的地方……那個。」
晝司嘴角噙笑,眼睛轉了一圈:「比如……這裏?」
夜願立馬警覺起來,倒退半步瞪著他:「不可以。」
「哦,」晝司道,「我家夜願嫌棄我了。」
夜願聞言立馬又湊近了點:「沒有沒有!隻是……大家都在等呢,等久了萬一上來看怎麼辦,還在別人家……」他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還補充道:「沒有嫌棄,絕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