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婷輕哼一聲,扭頭問雲翔:“雲翔,蕭家的債期限是多久?”
“有半年也有一年的,有的債早就到期了,可經不住蕭老頭死皮賴臉,硬是拖欠了一段時間,這期間他又欠了新的債,所以把房契地契都抵押了,最後所有的債算到一起,最後期限到去年八月份,說起來,前前後後寬限了一年半左右。”雲翔如實回答。
世豪點頭,說:“所以你們夫妻就在到了期限後去討債,這是正常的,雲翔又不是第一個月放債,第二個月就去討債,我想雨鵑姑娘還不清楚,這個期限是你爹同意的,保證一定能在這個期限內還債,就像你剛才說的能在三年內還清,如果不信,就去問問你爹。”
雨鵑剛要說話,就被卿婷打斷:“你別跟我們說應該再寬限一段時間,如果規定的期限可以隨意更改,那還要這個期限做什麼,就算是寬限了,你自個仔細想想,從你娘去世後,你們家收入如何,以那個水平,別說三年,就是六年也還不上一分錢。”
“但是就是這樣,展雲翔也不應該搶走我們的家園。”雨鵑臉有點紅,語速也發生變化。
四海按了按太陽穴,賭場裏難纏的人多得是,但像這家子這麼不要臉,也是極其少見,一個問題跟你糾纏一兩年,要是血海深仇還可以理解,但這種事——雲翔還是太善良,此等刁民,他早就下狠手,眼不見心不煩。因此他也出聲說:“雲翔之所以借錢給你爹,就是因為他用房契地契作了抵押,這是為了不還錢做的防備,也是為了給欠債人一些壓力,讓他們努力工作,好早日拿回自己的房契地契。當你爹把房契地契交給雲翔後,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用房契地契換了那些錢,跟他把房子田地賣給雲翔差不多,隻是這樁買賣在一定期限內可以取消,但是過了這個期限,買賣就要成交,這一點雙方都心知肚明。別說你們蕭家,我和世豪老兄不是沒做過借貸,我們尚且要到期還錢,憑什麼你們就能特殊?”
雨鵑已經被饒了進去,喃喃說道:“一定還有辦法解決。”
“就像天虹當初說的,直接承認你們蕭家沒尊嚴,沒能力,需要靠向展家乞討,跪著等展家施舍就行了,說什麼借,給自己貼金,不過這世上,說了借卻不願意還的大有人在。行了,我想雨鵑已經理清楚這一樁,咱們再說說另一樁,關於你剛才說雲翔把雲飛怎麼了?”卿婷扭頭對雲翔天堯說,“你們兩個別跟著天虹一起打醬油,這事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們沒權代替你們過問,不會越俎代庖。”言下之意,雨鵑和展家沒關係,根本沒權利問。
雲翔看著雲飛,嘲諷道:“之前的事已經在爹麵前理清楚了,我們說說最近的事,最近我一沒招你二沒惹你,你又把什麼事怪在我頭上,對了,你離家出走是你自己的決定,我沒拿著刀在後麵趕你。”
“你還要裝糊塗是不是,那篇文章,本來是充滿追求和真愛,卻被曲解成那種樣子,你敢說和你沒關係。”雲飛很氣憤,他就是受不了別人曲解他讚美的一切。
雲翔翻了個白眼,說:“我就敢說跟我沒關係。”這種事不用他操心,桐城不是隻有雲飛一個人讀過書,就是有人喜歡較真,或者喜歡考據。“誰讓你喜歡寫那些豔情的東西,還跟唱曲兒的眉來眼去,又另結新歡。”
阿超大怒,握著拳頭向前邁了一步。雲飛盯著雲翔,說:“你認為你自己身份高貴,認為那些情感是豔情?雲翔,別人比你差不了多少,如果你真要認為高貴,那麼我問你,唱曲兒的不夠高貴,仆人就比她高貴?”
雲翔警覺,問道:“雲飛,你到底要說什麼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
“你的妻子是展家總管的女兒,而不是大家閨秀,這個身份難道和你少爺的身份配得上?你為什麼會娶天虹,難道不是愛她,可是按照你的理論,你……”
他接下來說的什麼,雲翔、天堯、嘉語都沒聽清,卿婷在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出聲說道:“天虹,咱們到屋裏歇著去,你懷孕不能太累了。”她壓根沒把雲飛放在眼裏,讓他繼續說下去,不一會兒這裏就能變成角鬥場。
結果雲飛又對卿婷說:“沈太太,你是大戶出生,可是沈老板卻非大戶出生……”
這次他的話是被卿婷突然射過的眼刀打斷,世豪滅了雪茄,眼裏冒出火來,四海也皺起眉頭,這小子的確是找死。卿婷臉色冷凝,厲聲道:“你再把你的話說一遍,我保證……”
“念如,”世豪打斷他,又恢複他榮辱不驚的樣子,“我不僅僅不是大戶出生,小時候還因為天災不得不跟著家人背井離鄉出來逃荒,結果半路上爹娘都餓死了,我隻好一路乞討,有時候為了不餓死,也偷過饅頭鋪的饅頭,甚至跟狗搶過食。我承認要不是後來遇到念如,我不一定有今天的成就,但是,我沈世豪不可能勾引著念如跟我私奔,我是堂堂正正去沈家提親,給念如一個正當的身份,而且我怎麼窮都可以,我絕不會讓我的家人跟著受窮,不要自己的老婆過我以前過過的日子,她以前是千金,跟著我後就該過貴婦的生活。另外,作為一個父親,我哪怕在外麵跪著,也不要女兒站在台上賣唱,跟闊少**,還被他寫到那些讓人意淫的小說裏,送客。”
於是這四個人暈暈乎乎被趕了出去,事後怎麼都覺得自己被繞到圈裏麵去,不過世豪的話讓雨鳳雨鵑心裏有所觸動,隨即拋到腦後,但心裏到底紮上根刺。
雨鵑倒是為另外一件事心驚膽戰,嘉語在他們走之前,語氣冰冷的說了一句:“雨鵑,我要沒記錯,你就快做新娘了,快做新娘的人,別老往外頭跑,要出來也該注意自己跟什麼人出來。”她頓時想起鄭老板,嚇出一身冷汗,不過自己不是跟他單獨在一起,還有雲飛和雨鳳,應該不要緊吧。
把他們趕走了,嘉語覺得剛才真是太有閑情逸致,本想著看著幾個能出什麼幺蛾子,沒想到雲飛真的找死,竟然把世豪和她拉下水,他那豬腦子也不想想,再怎麼樣,也不能拿他倆跟她們比,就像現代社會,平時開個玩笑自嘲還可以,但沒人願意自己跟小姐放在一起比,比出個差不多甚至自己還不如她們,可以說錢沒她們多,但不能貶低其他,再說就算錢不夠多,也比她們的錢幹淨。
世豪山平水靜,仿佛剛才激動得不是他,他重新點起雪茄,自嘲道:“多少年都沒這麼激動過,老了,沒有年輕人有精神頭。”他現在真的相信,雨鳳雨鵑的娘是小妾。
卿婷嗔怪道:“跟他們講話就是找罪受,以後再也不要見這些人的麵。”本來是不想讓那幫人在門口鬧事,惹人笑話,於是叫了進來,他們已經想方設法控製他們的滔滔不絕,但說出來的話還是夠氣人。
四海笑道:“行了,別氣了,摸幾圈牌,去去晦氣。”他看出來,剛才打醬油的兩個年輕後生繞不過他們,於是刻意提醒一句,“這種人自然有人要收拾,沒理由讓他們過得舒服。”
於是雲飛阿超當晚收到一份“大禮”,被一群人莫名其妙暴打一頓,讓人抑鬱的是,打完人了,突然有人說:“老大,打錯人了。那兩人還沒過來。”
被稱為老大的人剛剛還凶神惡煞,此刻立即換了表情,陪笑道:“對不起,我們打錯了,兄弟們,走。”一會兒工夫,走的幹幹淨淨。
雲飛和阿超被打了個七葷八素,結果聽到這麼一句話,想抓狂卻辦不到,身上全是傷,一動就疼。吃這種虧是最讓人抑鬱的,還不如直接告訴他們,為什麼跟他們過不去,這也太冤枉了。等相互扶持好不容易回到住的地方,才發現錢袋沒有了,裏麵的錢雖然為數不多,但是現在等著急用。
主仆倆麵麵相覷,到底是剛才那些人摸走了,還是不小心掉了?
這還沒完,第三天展祖望就在報紙上發表聲明,說雲飛忤逆不悌,並且行為不斷,有辱家門,經族中族長和德高望重者見證,現展祖望與他斷絕父子關係,日後雲飛一切行為都與展家無關。雲飛的心徹底冷了,他沒有想到父親會絕情到這種地步。
也好,從此以後,他與那個家再無瓜葛,他要做他自由自在的蘇慕白,再也不做充滿負擔的展雲飛。雖然這麼安慰自己,雲飛還是覺得有些失落,心裏空空的,也許,是放不下母親。
阿超也在苦惱,他們已經沒錢了,下個月的房租,每日吃喝,還有醫藥費,都該到哪裏去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