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抬手一招,招呼那個同樣能夠說話的少年,對少年道:“小盛,送大人過去!”
少年疾步行來,向兩人分別執禮,又衝聞燈比了個“請”的手勢。
北蒼望羲拎著酒瓶湊到這張幾案前,笑嗬嗬地說:“我認識路,我帶他去就好。”
老者一捋胡須,揮袖轉圈,點頭道:“也行,也行。”
他就差載歌載舞了。聞燈從席上起身、走向大殿門口的途中,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生怕他摔倒。
“大祭司真是喝高了。”北蒼望羲搖頭晃腦說著。
走出石殿、走下石階、走過青磚,聞燈禦起風來,行於空中,速度極快。北蒼望羲在他稍前一點的位置帶路。聞燈往下一瞥,見他們是往和熱鬧處完全相反的方向而行,不由疑惑:“這是去哪裏?”
“吉祥泉。”北蒼望羲道,想到聞燈對這裏的地名並不熟,又解釋:“就在前麵的山上。這裏的男女,在新婚之夜都要去那裏沐浴。傳聞那泉水能淨百邪。”
說著說著,他心生感慨:“幸好你和步兄弟都是男子,若是換成那個姓徒的被一起帶進來,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聽北蒼望羲提起徒無遙,聞燈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不過這種感覺僅僅停留了片刻,很快,他心中被一種陌生的緊張感填滿。
——他似乎,要和步絳玄一起洗澡了。
聞燈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但下一刻,他覺得這種情緒不對勁:你們都是男的一起洗個澡又怎麼了!
“之前在殿外,那位大祭司讓我和步絳玄將手放在劍上……”聞燈嚐試著轉移話題。
北蒼望羲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那是這裏每對夫妻都會經曆的象征儀式,不礙事的,不影響日後和離
。”
“當真如此?”聞燈不大敢信。
“當真如此。”北蒼望羲點頭說道。
言語之間,吉祥泉來到眼前。此泉清澈透藍,方才從遠處看,像是一刻藏在山野間的明珠,離得近了,能看見在月光下徐徐升起的霧氣,美得似幻似仙。步絳玄坐在泉畔,大紅的衣擺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就在前麵了,去吧去吧。”北蒼望羲朝著步絳玄所在方向努努下巴。
聞燈看向他:“你……”
“我當然是回去喝酒,才不和你們倆臭男人一起洗澡!”北蒼望羲語速飛快,說完就要走,聞燈拉住他道:“這一天下來,步兄應該沒吃什麼東西,麻煩你送點吃的過來。”
“原來是這個,行,包我身上。”北蒼望羲打了個響指應下。
北蒼望羲折返回去,聞燈落到地上,準確地說,是落到備著物什的幾案旁。
他垂眼一掃這些東西,抬頭去看步絳玄。
這人坐在一棵樹下,臉上妝未褪,頭上珠釵鳳冠未取,一雙丹鳳眼輕斂,尋不出太多的表情,不過腰背一如既往坐得端正。
聞燈有有點兒緊張了。他想了想,從幾案上拿起一條毛巾,用熱泉水浸濕、再擰幹,拿到步絳玄麵前,歉意十足地說:“今日之舉,實屬無奈,卻是讓步兄受委屈了。”
“不曾委屈。”步絳玄掀起眼眸,定定凝視住聞燈。
聞燈被看得不大自在,又不太好移開臉,隻好將毛巾往前遞了遞。
月光透過樹葉間的間隙落下,恰恰投到聞燈臉側,照出一星斑駁的影子。
他的右眉眉尾處本該有一抹輕紅,現在卻是以術法遮去了。步絳玄盯著那處看了許久,才接過毛巾道謝。
聞燈暗中鬆了一口氣,將身站直,轉頭去看遠方。步絳玄擦完臉後,把毛巾遞回到聞燈手裏。
這兩人的動作都自然至極。聞燈拎著毛巾回到幾案前,掃了眼放在上麵的酒壺瓜果,對步絳玄道:“一時半會兒難從此處離去,步兄不妨放鬆一陣,就當是尋常飲酒、尋常泡個溫泉吧。”
說完,聞燈坐到某塊石頭上,脫掉腳上那雙玉鞋,解開喜服上的係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