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人,恭喜夫人,禮成。”
聞燈的手僵在半空,幸而步絳玄很快將這手牽住、按下,叫人不至於看出紕漏。
周圍迸發出一片歡喜的叫聲,年輕男女們又開始撫琴,這一回,是一首極輕快的樂曲。
北蒼望羲坐在遠處的一棵樹上,搖晃著腿,注視石殿前的兩人。他原以為,這應當是一場看似和睦、實則尷尬的婚典,卻是不曾料到,那紅衣和紅衣在風裏交纏,兩人竟般配至極,仿佛生來就該在一起。
等等,生來就該在一起?邪門了,我怎麼會這樣想?北蒼望羲打了個冷顫,不斷甩腦袋,要把這詭異的念頭去趕出去。
“這個儀式,是什麼?”步絳玄和聞燈站在劍前沒動,後者盯緊老者,冷聲發問。
老者目光從兩人麵上掠過,又看一眼懸在空中的月白色長劍,輕甩拂塵,微微一笑:“這並非什麼儀式,而是一種象征,象征從這一刻起,二位血脈相融。”
步絳玄神情淡淡,看不出是否信了。
聞燈被步絳玄握住的那隻手稍微動了動,用手指輕拍步絳玄手背,以示安撫勸解。步絳玄將這手抓緊了些,又問:“那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禮成之後,自然是宴飲。”老者回答說道。
但宴飲顯然不包括步絳玄這位“新娘”。
盛裝打扮的眾人來到大殿上,流水般坐入席間,卻有一名女子來到步絳玄麵前,連連比劃手勢,請他隨自己去別的地方。
“不可多飲。”步絳玄不得不將聞燈的手放開,掃了那些桌宴一眼,沉聲叮囑。
“嗯。”聞燈點頭應下。
步絳玄被帶去的方向並非聞燈之前待過的寢殿,而是樹林的另一麵。
地勢到了這裏陡然拔高,聳成一座山峰。林葉茂密,矮草叢生,但有月光開路,四野妙趣橫生。沿山路往上,偶然間回身,恰能看見遠處的石殿。那處燈火煌煌,席上觥籌交錯,絲竹管弦聲肆意潑灑。
山間唯有潺潺水聲,走得越高,漸漸的,步絳玄嗅到了夾雜在風裏的硫磺味道。
這裏還有熱泉?步絳玄心中暗道,看見前方的女子轉過拐角,衝他比了個請過去的手勢。
步絳玄跟過去,見得拐角之後,有三四塊怪石、幾棵老樹,靈力微光流轉,這赫然是一個陣法。
女子將步絳玄帶入陣法中。
她不過是個尋常人,卻懂得如何使用,將靈石分
別置於石上某處,再搖響掛在老樹上的鈴鐺,陣法便啟動了。
眨眼過後,步絳玄被送到一汪泛著熱氣的泉水前,往稍遠一些的地方看去,瀑布若垂天之河,硫磺的味道便是由那處而來。
月光皎白,泉水清澈,不斷漫起來的霧氣幽幽又悠悠,但由於角度的關係,這裏無法再看見山下的石殿。
女子衝步絳玄打了幾個手勢,躬身一禮,從此間退開。
步絳玄輕輕蹙了下眉,這是要讓他在此地等待聞燈的意思。
等待聞燈做什麼?自然是共浴。泉畔置著幾案,有酒水瓜果糕點,甚至還有兩套更換的衣衫。
*
聞燈一身大紅喜服,坐在大殿主位上,稍飲了幾杯。這裏的酒都是果酒,甜而不膩,甚合聞燈心意。
大祭司來到他身旁,盤膝坐下,哎哎歎了兩聲,道:“這殿上,許多年不曾這般熱鬧過了。”他喝了許多,連鼻頭都喝紅,渾濁的眼睛卻是亮晶晶。
“別人嫁娶,並不在這殿上舉行?”聞燈掃了一圈殿上的人,疑惑問。
“自然不是。”老者搖頭笑道,“我們呐,都是在自個兒家門口進行。”
聞燈覺得自己的待遇過於高了些。
老者往他喝空的酒碗裏倒滿一杯。聞燈輕抿一口,問:“我何時能去見我夫人?”
這一回,老者沒有再說什麼“莫急”。他笑容滿麵,抬手起身,在原地轉了個圈,對聞燈道:“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