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盛景”把那隻玉貘放在枕邊,又揮手降下一道結界,將所有光亮與嘈雜都阻隔在外,給自己堆出一個安靜舒適的棉花窩。他重傷未愈,又虛寒多夢,所以每天都得在床上躺足五六個時辰。
慢慢的,夕陽西沉,整座魯班城也靜了。
可能因為惦記著玉貘,這一晚鳳懷月睡得越發不安穩,夢做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天將明時一腳踩空驚醒,整個人也還是飄飄忽忽,幾縷頭髮貼在汗濕側臉,坐在床上半天才緩過神。
玉貘正在枕邊淡淡發光。它在吃飽肚子後,倘若為噩夢,便會變得通體漆黑,而此時卻剔透如水晶。鳳懷月撫著自己砰砰亂跳一顆心,暗道真是活見鬼,按照這睡醒後兵荒馬亂的架勢,竟然還是個美夢?
至於具體能有多美,鳳懷月試探著將手放在玉貘背上。四周世界微微一晃,夢境徐徐鋪展流淌,仔細一看,還真是頗美。
一則景美。星海連川,飛瀑掛銀,花田似海一望無際。
二則人美。鳳懷月遠遠看著夢中的自己,風華正茂如月如竹,身體健康得很,行動不見絲毫病態,此時正全神貫注,坐在溪水邊釣著魚,而且看起來水平頗高,因為身邊玉桶已被裝得滿滿當當,裏頭盡是些珍稀魚苗。
鳳懷月不免回想起自己前陣子在楊家莊,也曾想撈幾條紅魚裝飾一下院子裏的破塘,結果五六天硬沒釣上來一條。原以為是天生技不在此,可同眼前情形一比較,難不成在傷病一場後,就連釣魚手法也一並病沒了?
他頓時大感不公,正準備酸兩句命運無常,夢境中的溪邊人卻因為釣上來的魚太多,也開始不高興了,將手中釣竿一扔,站起來對著空蕩蕩的河對麵罵:“你有完沒完!”
罵的自然不是曠野空氣。片刻後,隻見岸邊一棵繁茂花樹微微一晃,而後便從中步出一人。他身形極為高大,黑衣玄冠,眉眼狹長,過於挺拔的鼻鋒本就顯得生人勿近,一開口語調更是冰冷倨傲得很:“你釣你的魚,我賞我的景,互不相幹,何故謾罵?”
“金蟬城大得無邊無際,你非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賞?”
“金蟬城大得無邊無際,你非要在我眼皮子底下釣?”
“所以你在趕我走?”鳳懷月驚怒。
黑衣男子也驚怒,主要怒在你是如何理解出這一層意思的?怎麽扣起帽子還沒個完了?
鳳懷月擼起袖子,開始滔滔不絕歷數此人罪狀,從三月前的酒宴大醉到此時溪裏的魚太多。他難伺候得很,上回釣不到魚要生氣,這回魚釣得太多也要生氣,說起話來語速又快,如夏日暴雨打青竹,刷刷啦啦頃刻就潑下萬語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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