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陳寶祥和連城璧唯一的牽掛,就是大青衣顧蘭春。
到了深夜,連城璧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原來,玉謙旗袍店那邊已經成了空城,所有的夥計也都派出去尋找大青衣,就算連城璧回去,那裏也沒有一點點人間煙火氣。
陳寶祥善解人意,邀請連城璧住下,就跟柳月娥睡在一起。
這種時候,他相信連城璧心裏一定非常淒涼。
這一場戰鬥,萬花樓就死光了所有的人,過去積累起來的家底,全都被打光了。
這也正好符合修夫人說的話,所有搶劫黃金的人最後人財兩空。
八方麵軍根本不害怕黃金被劫,他們派出的援軍,最終一定是把所有金子搶回來。
這其實就是一種陷阱,江湖好漢看不清楚,飛蛾撲火,最後死的隻能是自己。
連城壁真誠感謝:“陳老板,多謝你收留,今天晚上如果沒有大青衣的消息,我恐怕眼睛都合不上,現在心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陳寶祥把柳月娥叫過來,又給連城璧做了宵夜,煮了餛飩和湯圓,讓連城璧飽飽地吃了一頓,然後才到後院去睡覺。
陳寶祥在桌子上鋪了個褥子,一個人躺下,如果萬花樓的人連夜跑回來,一定會來叫門。
到那時他就可以不驚動連城璧,解決這些事。
剛剛躺下,他的眼前就晃動著大青衣顧蘭春的影子。
當年第一次在戲台上看到顧蘭春,他就被深深迷住了,誰都想
不到,雙方的關係會發展到今天的樣子。
陳寶祥心裏默默念叨:“上天保佑,一定要讓顧蘭春趕緊回來,平安無事,千萬別受傷……”
就在當下的濟南,如果有人中槍,去醫院包紮,立刻就會被暗探盯上,脫不了身。
陳寶祥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到了下半夜,外麵又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直到天亮。
他開門的時候,外麵的街上已經有了大大小小的水窪。
頓時之間,他又變得憂心忡忡。從益都縣到濟南,一路坎坷難行,再加上這陣小雨,就更麻煩了。
柳月娥起床,到了店裏,悄悄告訴陳寶祥:“昨天晚上連城璧翻來覆去,唉聲歎氣,到了天亮才入睡。咱們不要吵醒他,讓她好好睡覺。”
兩個人默默地坐在店裏,也不敢打掃,生怕弄出動靜,打擾了連城璧睡覺。
“當家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連小姐這麼尊貴的人,竟然借宿在咱們家?”
陳寶祥無法解釋,搶奪黃金的事情相當複雜,柳月娥就算聽了,也聽不懂。
他隻能說:“玉謙旗袍店昨晚沒人,一個人住在那裏害怕,所以就留她在咱家裏借宿,今天就走。”
柳月娥感歎:“她身邊沒有一個男人,這畢竟是大麻煩。”
陳寶祥沒有多說,畢竟以柳月娥的見識,根本不明白,做大事的人並不需要尋找伴侶。
無論南方軍還是八方麵軍,單身人士很多。
他們的目標是抗日救國,不是
男歡女愛,人與人之間差距很大,說出來柳月娥也不會理解。
兩個人正無聊地坐著,外麵突然有人闖進來,穿著灰色的蓑衣,腳上腿上滿是泥水,一進來就跌跌撞撞,險些滑倒。
陳寶祥趕緊張開雙臂攔住他,以免嚇壞了柳月娥。
“這位朋友,是不是走錯路了?”
那個人摘下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滿是倦容的臉。
陳寶祥從對方的眼睛裏立刻判斷出,這就是顧蘭春化妝的。
果然,對方摘下蓑衣,抹了把臉,正是顧蘭春。
陳寶祥又驚又喜:“我們都在惦記你,你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隻這一句話,顧蘭春就熱淚橫流:“我回來也是慚愧萬分,險些在路上就拔槍自盡,但我還想見到大宗主,當麵跟她說一下,我們這些人早就落伍了,根本不是敵人的對手。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內心難安,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所以就連夜趕回來……”
顧蘭春出現,陳寶祥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他隻希望對方沒有受傷,不用到醫院裏去,惹出更多麻煩。
“陳老板你放心,戰鬥一開始,我就估計雙方懸殊太大,立刻組織人後撤,但我們還是晚了,除了我跑出來,其他人都倒在對方的火力交織之下。這些人太強大了。一個人能頂一百個鬼子,很可惜他們的槍口對準的是中國人,而不是鬼子。”
陳寶祥心裏立刻反駁,萬花樓所有人趕到益都縣東
關,也不是為了打鬼子,而是為了搶奪黃金。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也是江湖上常有的事。
到此刻,怨天尤人就沒有必要了。
柳月娥立刻燒了一大鍋薑湯,盛了一大碗,遞給顧蘭春。
顧蘭春感歎:“我星夜兼程趕回濟南,為的就是這一大碗薑湯和陳老板的熱忱之心。”
陳寶祥知道自己無法為對方做更多,隻能是提供後勤保障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