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該有人出手,整頓濟南江湖秩序,絕對不能讓日本人繼續囂張下去了。
後生殺了暗探,的確大快人心。
一直到他走遠了,老主顧們才一起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他們全都湧到街上,卻沒走遠,就聚在門口。
官府的人很快趕來,封鎖了米飯鋪。
老主顧們都是證人,但他們說起凶手樣子的時候,說的完全不同。
有的說是一個鄉下婦女,挎著籃子,像是個賣菜的。
有的是說是一個道士,用拂塵殺人,之後就憑空消失了。
有的說是一個老頭子,殺人後坐黃包車走了。
輪到陳寶祥,他懵懵懂懂,一問三不知:“我在倒茶,老主顧們一聲喊叫,我們就一起跑出來了。我根本沒看見,到底是誰殺人,也不知道殺的是誰……”
暗探紮根在店裏,本來就該死。
此人跳出來找事,有人替陳寶祥刺殺,對米飯鋪來說,是一次滌蕩汙濁的好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殺了他……”
官府的人揮舞著記錄夾子,怒氣衝衝地連聲吼叫。
所有站在街邊的老主顧們,都冷冷地瞥著他,眼裏都是不屑。
濟南是日本人的天下,官府的人,也都是日本人的走狗。他們拿的是日本人的薪水,調查結果向日本人彙報,那就跟老濟南人毫無關係。
反正說得越亂越好,就是不提那個濰縣後生的事。
盤查到了最後,官府的人也泄了氣,草草寫了勘驗結果
,騎著自行車撤離。
仵作們把暗探的屍體弄走,老主顧們一起動手,把米飯鋪擦拭幹淨。
“真他媽的解氣,這些暗探整天人五人六的,以為腰裏別著槍多了不起。碰到硬茬,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從這件事上,陳寶祥看到了老濟南人的團結。
過去,這些街坊鄰居始終表現得很冷漠,隻有麵對日本鬼子,同仇敵愾,團結一心,這才是濟南本色。
不管日本鬼子怎麼盤問,誰都不說殺人者是誰,氣得他們嗷嗷叫,也沒有辦法。
一直忙到天黑,米飯鋪裏才安靜下來。
雖然剛剛死過人,空氣中還有血腥氣味兒,但陳寶祥和柳月娥絲毫不覺得害怕。
他們都明白,如果今天不殺了這個暗探,以後米飯鋪就會變成日本人的天下,老主顧們說什麼,都會被這些暗探報告上去,不知還有多少人要因此而獲罪。
“當家的,咱濟南人還是團結,日本鬼子在濟南長不了,他們永遠成不了主人。”
柳月娥沒有見識,但也看到這一點,將來到底是南方軍還是八方麵軍解放濟南,也未可知。
陳寶祥真正關心的,還是萬花樓的人。他們在益都縣,如果遭遇了運金隊,恐怕會死傷慘重,顧蘭春首當其衝,也有危險。
到了此時此刻,兩口子重新變得無比團結,為了這個小家奮不顧身,雖然傳武走了,還有傳文和秀兒,這是他們未來的希望。
陳寶祥甚至覺得,
這一刻修夫人已經遠去,不在他的心裏。
他心裏隻有米飯鋪,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意誌消沉,努力了那麼久,又退回到原點。
到了晚上,幾個老街坊拎著燒雞和扒蹄,到了米飯鋪,邀請陳寶祥喝幾杯。
今天的事情讓他們熱血沸騰,終於知道,濟南人並沒有趴下,山東人也沒有被鬼子打敗。
那些有血性的人,隻不過暫時潛伏起來,等待機會,對付日本人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