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在這裏遇到,陳寶祥甚至以為宋自雪跟吳一笑在一起。
“一定有問題,也許問題出在吳一笑身上?”
上次吳一笑劫持秀兒,已經讓陳寶祥傷了心。
“隻有等大哥回來,他足智多謀,一定能帶咱們走出困境。”
還有一件事,宋自雪始終弄不清。
畢敬把她囚禁在這裏,沒有動刑,也沒有釋放,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陳寶祥更加迷茫,包括柳月娥收到的箭書金條,似乎都充滿了可怕的謎題。
到了傍晚,有人進來,帶兩人出去,進了二樓最大的客房。
畢敬正在窗前看景,見到陳寶祥,笑著點頭:“我送你一件禮物,你現在就可以帶著她走了。”
“什麼?”
陳寶祥吃驚,他想不到,事情竟然這麼容易。
“是一場誤會,宋小姐是水泊梁山英雄之後,老帥曾經耳提麵命,教育我們,對英雄後代,一定以禮相待。我本以為,宋小姐要去東麵奪金,現在明白了,都是誤會,誤會,咳咳咳咳……”
畢敬麵帶微笑,波瀾不驚。
陳寶祥如蒙大赦,一下子拉住了宋自雪的手。
“告辭,告辭——”
“不送。”
畢敬笑著,再次點頭。
陳寶祥拉著宋自雪下樓,出了胡同,看到一輛黃包車過來,立刻把宋自雪推上車,自己在後麵跟著,直奔米飯鋪來。
他的頭裏嗡嗡作響,現在什麼都顧不得,隻想遠離畢敬。
到了米飯鋪後門,他攙扶宋自雪下車,進門之後,立刻關門落鎖。
“二姐,我說過,吉人自有天相,咱這不就出來了嗎?”
宋自雪也長出了一口氣,撣了撣袖子上的土。
柳月娥迎出來,把宋自雪請到屋裏。
“一定有陰謀,我派線人出去,找大哥和四弟。”
宋自雪始終皺著眉頭,無法放鬆。
她讓陳寶祥去鐵公祠,找一個跛腳道人,告訴對方,全力以赴尋找朱嘯天,得到消息後,速來米飯鋪稟報。
陳寶祥明知道這樣做很危險,但也是危急時刻,無奈之舉。
他拎著食盒出門,直奔鐵公祠。
到了大明湖南岸,立刻轉西,從遐園北邊繞過,由西岸到了北岸。
一路上,他時刻注意身後,提防畢敬的人盯梢。
他實在信不過畢敬,隻是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到了鐵公祠,他果然發現柳樹後麵,斜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跛腳道人,身邊丟著一根鐵拐杖。
陳寶祥走過去,推醒了道人:“宋自雪派我來的,全力以赴尋找朱嘯天,得到消息,去縣後街陳家米飯鋪報信。”
他一邊說話,一邊張望四周。
幸好,湖邊遊客向著湖心島指指點點,並未注意他和道人。
道人打了個哈欠,盯著陳寶祥看了兩眼,翻身而起,拎起拐杖向東去了。
陳寶祥順利完成任務,步子放慢,原路返回。
經過遐園的時候,他從後門進去,到了院裏。
假山石下,有兩個日本孩童正在朗讀《論語》,身邊是一個手拿戒尺的中年男人,進行監督。
再遠一點,芭蕉樹下,坐著兩個日本女人。
陳寶祥聽到兩個孩童磕磕絆絆地用漢語讀書,每次讀錯,那男人就喝令一聲,讓他們伸出手來,狠狠地一戒尺打下去。
兩個女人低聲交談,並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受到責罰。
“記住,這是中國最偉大的文化,熟讀、背誦、解釋、運用,哪一條都不能少,繼續——”
男人開口,陳寶祥才發現,那正是開私塾的姚先生。
秀兒就是在葉先生的私塾讀書,過年期間,暫時聽課休學。
他本想回避,但姚先生轉身,兩人已經四目相對。
陳寶祥張口舉手,想打招呼。
姚先生卻立刻低頭轉身,躲開了他。
“記住,好好讀,一個字都不能錯……錯了就得挨打,好好讀,繼續……”
陳寶祥內心突然有點發慌,他想不到,知書達理、學富五車的姚先生竟然給日本孩童講課?
此前秀兒回來,描述姚先生懷念嶽武穆的激昂場景,讓人感動落淚。但轉念之間,姚先生就跟日本人混在一起,把矢誌抗金、直搗黃龍府的嶽武穆丟在一邊。
這種先後巨大差別,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陳寶祥走出遐園,南麵店鋪裏的燈光亮起來。
他覺得氣悶,走到湖邊,找了塊青條石,一個人坐下,麵對寬廣的大明湖湖麵。
兩個日本女人帶著孩子走出遐園,葉先生提著戒尺走在最後,仿佛一條跟在主人後麵的走狗。
陳寶祥背過臉,不看遐園門口。
姚先生走過來,向陳寶祥拱手。
“家裏揭不開鍋,私塾還沒開門,我全家得吃飯……陳老板,剛剛看到的事,別傳出去,行嗎?”